“大楚欺人太甚,惡毒狠辣,小月不能孤軍奮戰,她不能靠自己和墨寒就來面對上界詭詐的人心。能茁壯起來,是每一顆大樹的理想。無邪,你是正確的,行路之難,非一朝一夕,而是朝朝夕夕的艱苦奮斗,上天不會賜予我們瓊漿玉液,而是大任,勞其筋骨苦其心志的,大任。”
太夫人的身上里頭都是繃帶,就連手中慣有的拐杖,都纏滿了一條條的繃帶。
她坐在了葉無邪身旁的枯枝上,嘆了口氣,遙望著沒有遠方的東邊。
“無邪啊。”
“奶奶。”
“我好像,看到了墨寒那孩子。”
這一道話語聲,頓時吸引了修羅地獄里無數人的注意力。
破屋外,男子雙足踩著滿地的枯枝,一步一步地走來。
同時,摘掉了臉上的面具,露出了眾人記憶里熟悉的臉。
“你來做什麼?”
葉無邪勃然大怒。
夜墨寒腳步頓住,給長輩們行了個禮。
“我問,你來做什麼!”
葉無邪攥著他的衣襟,“你不知道,這里邊的氣息會傷害到你?”
“傷害到你諸位的時候,就已經傷害到我和小楚了,不是嗎?”
夜墨寒震撼于眼前的破屋,以及來時的風景,復又平靜地注視著葉無邪,咬字清晰,聲線低磁。
葉無邪驀地愣住,淚水蓄滿了眼睛。
他松開手,背過身去,走了幾步才悄然地拭去眼尾的淚痕。
縱然他極為厭惡夜墨寒,但他又不得不承認。
如若必須要有一個妹夫的話,必然是他夜墨寒。
“墨寒。”
慕老夫人欲言又止,終是嘆:“你不該來的。”
“嘭!”
男人二話不說,屈膝就跪在了地上。
此舉,叫人震驚又靜默,反應過來時,便都要把夜墨寒扶起來,卻被他給止住。
他作揖頷首,千言萬語,俱匯于一句。
“諸位,辛苦了。”
言簡意賅的幾個字,使得老伯公、太夫人這些人熱淚盈眶。
“不辛苦,我們不辛苦。”慕老夫人說:“能在行將枯木的晚年,謀一場皇圖霸業,算不得辛苦。墨寒,倒是你,獨自一人在上界,吃了不少的苦。”
他們既是想成為楚月的后盾,同樣也是在上界和夜墨寒共同地挑起擔子。
“墨寒,你看,外公的身子好了不少呢,從前還讓小楚擔心。”慕老夫人急忙解釋道。
夜墨寒心如刀絞。切割又縫補。
身體破碎后重組。
自是把曾經的病痛給磨滅掉了。
但這代價,讓夜墨寒紅了雙眼。
他不言,在破舊的小屋里,行了三跪九拜的叩首之禮。
若卿重霄長來和七殺天的守衛在此目睹這一切,只怕會驚到下巴掉地。
七殺天的上位者說過,夜墨寒,一身傲骨,桀驁不馴,會是諸天萬道最難以馴服的孤狼。不必馴服。
他便已心甘情愿的屈膝。
“男兒膝下有黃金。”沐鳳鳴道。
“黃金難抵諸位之恩。”他固執地回。
修羅地獄,會成為阿楚心頭的痛。阿楚不在。
他理應代阿楚盡微薄之孝。
第2653章 既從青天白處來,何必染這血中塵埃
他平淡有力的話語,卻讓立在血風肆虐橫穿破屋里的眾人眼含熱淚。
那一霎,不知是想到了遙遠駁岸的小月,還是為能多一個如夜墨寒這般的家人而心懷感動。
他沉默寡言,生性涼薄,把此生唯一的溫暖和心軟都給了葉楚月的相關。
葉天帝走上前去,和慕傾凰一道扶起了夜墨寒。,邊沿爬來的一只血鬼,在葉無邪的召喚之下,爬到夜墨寒的身邊,自猩紅的袍擺往上爬,細長鮮艷的爪子抹掉了夜墨寒膝蓋部分的塵灰。
“夜墨寒!!”
纏繞于繃帶中間的雙眼,邪佞乖戾,如從棺中走出的活閻羅。
葉無邪緊盯著夜墨寒的眼睛看,認真而慍怒。
“你當是三十三重天上龍,九五之尊,真命天子,旁人是要封侯拜相,你則在將相之上,你的腿該走向屬于你的龍座,而不是用來跪的。”
起先的話語聲還在遏制,說到最后近乎野獸般的咆哮。
縱使他厭惡極了夜墨寒,但在他的骨子深處,愿意匍匐于地,讓夜墨寒踩著他的脊背去成神,去登天,去呼風喚雨稱霸天下。
葉無邪眼睛通紅,纏滿繃帶的雙手緊攥成拳。
渾身,都在以極小的幅度和高頻率來震顫著。
“無邪兄。”
夜墨寒道:“諸位既是小楚的家人,更是我夜墨寒的家人,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見外,更不用說兩家話。諸天萬道,不論我身處哪一道,都是與諸位不可生疏的家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算是他第一次發自肺腑地稱呼葉無邪為兄長。
葉無邪緊咬著唇。
“修羅地獄鬼,難見青天光,你既從青天白處來,何必染這血中塵埃?”葉無邪咬著牙說。
夜墨寒二話不說,伸出雙手,毫無征兆地擁抱了一下葉無邪。
“哪有妹夫不見大哥,女婿不見岳丈的?”
夜墨寒拍了拍葉無邪的肩膀,用力一抱就已松開,坦然又感激地望向了慕、葉兩府的親人。
在眾人微怔之際,取出了一壇壇烈酒。
“卿老前些年釀的酒,千金難求,昨夜趁他熟睡時帶來的,諸位不妨喝喝看?剛才得到了一點小楚的消息,想必諸位都很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