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作揖道。
“周隊長。”燕白楊陰陽怪氣地道:“凡人道者登天梯,可是罕見之事。”
“燕隊長,知道陳老隊長為何有那麼長的壽命活到今天嗎?”
周云隊長不疾不徐地扯開了一個話題。
燕白楊頗為迷茫地看了過去。
有些不明白周云的言下之意。
卻見周云薄唇輕掀,含著嘲弄譏諷的笑意,緩聲開口:“因為,陳老隊長,一向話少。”
燕白楊的面色驟然一沉,黑得尤其難看。
周云如個桀驁不馴的二世祖般攤開了手坐在椅上,漫不經心地掃向了楚南音,頓起好奇之色,“大楚公主的眼睛這是怎麼了?”
“周隊長,南音的眼睛被那狠心的婦人奪了去。”
楚世訣抬起手來,指向楚月,眼睛里的怒火似要焚燒掉葉楚月的身軀。
周云當即來了興趣,而當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后,盯著大楚的眾人看了許久,方才道了一聲:“貴國真亂”。
楚世訣面龐呆滯,憤懣都藏在心底里,認為周云也不是如傳說中那般的公道之人。
“楚家公子。”周云隊長輕抬眸,懶散道:“等你被挖眼睛還能感恩戴德的時候,才有資格和立場去指責一個只想討回自己公道的人。不說其他,就憑今日一戰,爾等大楚后輩,沐澤上界文明,是快馬加鞭都追不上你口中狠心的婦人。”
“當年聽聞大楚沒落之說,原還有些奇怪,如今見這蛇鼠一窩,狼心狗肺,倒也是不奇怪了。”
周云笑著開口,語氣爽朗,略帶幾分獨屬于第七執法隊長的威嚴。
這一番看似云淡風輕的話,不亞于是指著楚世訣的鼻子罵得狗血淋頭。
這一刻的大楚,在樁樁件件的事下,在無數道目光的交匯中,與那斷脊之犬,并無太大的區別。
周云修長如玉的雙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襟,而后看向楚月。
女子立在夜空之上,手中兩把刀,身后一墓碑,明明該是極盡荒蕪和孤獨的人,卻燦爛若艷陽。
周云看得出,天罡刀里的故人氣息薄弱如游絲。
楚月提著刀的手,在竭力遏制著顫抖和冰冷,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她低垂下眼睫,眸底是隱忍的沉痛。她不曾想。
她拿到天罡刀的那日,便是失去天罡刀的時候。
前仆后繼的故人向死而去,用血肉鑄造出她的兜鍪鎧甲。
水墨色的刀,溢出了血色的煙霧。
那是器靈消散于世間的跡象。
趙天罡被華山老君害得與鬣狗契約,強行扯破契約枷鎖,便要承受著魂魄俱散的代價。
“天罡……”大長老眼睛通紅,老淚縱橫,一大把年紀竟是全然失控,趙天罡這個名字終究是他心底里最深的苦痛。
段清歡等人眸光顫動,低聲喃喃“趙師兄”。
星云宗的弟子們,原先肅然的神色被悲痛的氛圍給籠罩。
血霧暈染在長夜。
星月不見半點光芒。
隨著猩紅的霧色從刀中消散。
這把刀,就愈發有著死氣沉沉的陳舊感,好似破銅爛鐵般的不值錢。
霧色沿海而去。
楚月踏步跟上。
星云宗上下行走海面,像是在送別趙天罡。然——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半空中,趙天罡的器靈血霧,徹底成了空。
而這時,天穹下了一場圣潔的雨,雨水落下,卻不入地,似若云煙,又有光的璀璨。
此乃……神泣!
唯有踏入諸天萬道有著神之造化的修行者,在死亡的那一刻,才會有一場震撼世人的神泣趙天罡生前卻只有無上宗師境,雖在海神界是佼佼者,但縱觀上界和諸天萬道卻算不得什麼,卻引起了一場神泣,再一次的震撼了無數的人。
三清道長凝眸許久,呼吸微促,拂塵一握,忙道:
“趙天罡雖只有無上宗師境,但畢生所行之正道,如同神的造化點撥。常言舉頭三尺有神明,人活一世,所行所言,難逃神明之眼!”
第2614章 前仆后繼故人去,一將功成萬骨枯
“洪荒三界竟有此等的人才,只可惜隕落于海的塵埃,否則的話,他日必得神的機緣造化,成為諸天萬道里矚目的新星。”
三清道長說到這里,話語之中滿是遺憾。
未得造化便引神泣。
古往今來,這趙天罡是第一人。滿地唏噓聲。海風習習來。荒涼若有光。
被拼湊和縫補的華山老君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
心底里,頭一次有了恐懼后悔的并存情緒。
楚月提著兩把刀,耷拉著頭,訥訥地站在海的中央。大海無邊。
這中央部分,便是她與星云宗的修行者。
乍然看去,齊齊的眉間愁色好似送葬吊唁的席間人。
清涼冷冽的海風吹來,掀起了楚月額前的碎發,緩露出了一雙金色的眼眸。
她像是一座雕塑,也像是師傅墳前的墓碑,就這樣孤寂的立于塵世。
這一戰的勝利,并未給她帶來多少喜悅。
劫后余生沒有狂歡。
只有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無奈。
這人生海海,總要送別太多太多的戰友。
她踩著故人的尸體去伸手觸摸太陽,又怎敢說自己是當之無愧的戰神?
而這一幕,宛若寂靜的畫面,凄涼又美好的讓圍觀者們呼吸都在小心翼翼,生怕叨擾了此刻的美好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