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不懂。
不懂母親的愛,似高山,是靜水流深,掩藏在歲月里,只盼望她能成為一個無愧于天地的正人。
雪挽歌的內心,長嘆了一聲。
她不怨此刻面目扭曲的楚南音。
她只怪自己醒悟的太晚,以至于事成定局,毫無轉圜的余地。
她怨楚云城把孩子教成了這般模樣,卻是不如漂泊異鄉的明月。……
“葉楚月。”
楚時修聲聲質問。
“你拿這眼睛,只為你心中的不甘,卻絲毫沒想過母親。”
“母親為了你,與這個家決裂,背上籍籍罵名。”
“金瞳,你既用不上,又何必如此極端?你想要什麼,榮華富貴,青云之路,天材地寶,大楚有的是,都可以給你。可你偏偏不要,要做那心狠手辣的人。”
少年聞聲,側眸看向了說話的人。
許覺得枯燥無聊,伸著懶腰打了個哈欠。
那等懶倦和漫不經心地姿態,看得楚時修咬牙切齒,恨不得撕碎掉她的皮囊,亮出那一顆發黑發爛的心臟給世人看。
“誰告訴你,老子用不上了?”
少年歪了歪頭,三粒血珠,盡顯妖魅。
聽聞此話,楚時修冷笑。
“你常年不在上界,又無條件讀書修習,當然不知道,時隔九萬年之久,眼睛已經不是你的了,成為了南音的。”
“蠢貨。”
“你說什麼?”
“說你蠢貨。”
少年勾著唇,嗤笑了聲。
卻見她凜冽淡漠地俯瞰著楚時修,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捏爆了手掌里的兩顆眼珠。
血水從拳頭里邊往下流。
“你——”
楚時修陡然指向了少年,氣不打一處來。
滔天之怒似乎要破體而出,凝為實質絞殺在海域天地。
萬眾矚目之下,少年慵懶地耷拉著眼皮。
拳內的血水流干,便有金光綻放出來。
一縷縷金光,宛若云煙,纏繞在了少年的身體四周,當她緩緩地抬起眼睫時,露出了一雙純正的金瞳。
金瞳與血淚互相交映出了極美的畫面。
是一種,震撼的,驚心動魄的,神圣的美。
像是古來神女,又如神的戰將,在混沌之初開天辟地,出現于人前,帶來了春的希望之火。
楚南音陷入血色黑暗,在這一刻,也失去了聲音。萬籟俱寂。
天地一片死靜。是落針可聞。是面面相覷。
楚南音的雙手往前虛浮而動,驅趕著空氣。
她不知,發生了什麼,為何安靜如此。
但過了一會兒,她便聽到了!
“怎麼會?你怎麼可能擁有金瞳?金瞳在南音身上九萬年,已經融為了一體,還被元神之氣晝夜不停的洗滌,怎麼可能完美地回歸到你的身上?”
楚世訣錯愕瞪目。
四周,聲音還在繼續——
“葉楚月擁有了金瞳?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若不是親眼目睹,實難相信此等荒唐之事。”
“……”
楚南音干涸卻浸著血的嘴唇,張開了許多。
一雙血窟窿的眼睛,直接就滾圓了。
她不相信……不相信!!
父親和爺爺說過。
她年幼之時,初得到金瞳的時候,會有排異現象。為此。
爺爺踏遍萬里路,為她尋來秘藥良方,為的就是把金瞳里邊明月所留下的氣息全部洗滌干凈,徹底淪為她所用。
為此,她洗滌了足足三十余年。
后來的淬體,更是使得她和金瞳有著緊密的聯系。
這樣的前提下,葉楚月憑什麼擁有她的金瞳?
恨意刻骨而滔天,楚南音憤恨地攥緊了雙拳。
少年的金瞳,冷漠地注視著四周。末了。
眸光落定在楚時修的身上時,薄唇微啟,緩聲說:“蠢貨,老子的眼睛,還輪不到你們慷慨的來指手畫腳。”
楚時修注視著少年的金眸,震撼到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憤怒,胸膛不定地上下起伏,手都抖了好幾下。
楚老爺子驀地睜開了灰濁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金眸少年的仙神之姿,偏偏魔氣引山洪。
“爹……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懂!這是為什麼?”楚云城問。
“她啊……”
楚老爺子一瞬之間,好似蒼老了百來歲。
頭發花白,神色憔悴。
“終究是,來找我們算賬了。”
楚老爺子疲憊地垂下了眼皮。
“南音, 不如她。”
盡管很不想道,卻又不得不承認。
南音在他們的保護之下,在金瞳的加持之下,有如今的地位身份,算是正常。
而明月,在失去一只眼睛丟進無間地獄,明明是更難走的路,卻走得比楚南音漂亮。
楚老爺子承認了。
楚云城認可了。
大楚的兒子們,也終是明白過來。
若論天賦,金瞳的選擇,楚南音不如她。
楚南音感受到這微妙的氣氛,卻有些慌張。
她擔心明月會搶走自己剩下的疼愛。
已經失去了一個母親和一個兄長,不能再失去更多的家人。
葉楚月的目的就是把她變作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廢人。
然后,她葉楚月成為父親爺爺的掌上明珠。
“嗒。”
少年雙足軟靴,落在了流光海域的水面。
微風不燥,她搖扇清雅,金眸流轉著秋波般的華光。高處。本源一族。
因授業功法而憔悴疲憊的老族長,深深地凝視著少年的身影。
龍滔滔驚喜不已。少年……
會是那天在下陸帝域看到的女新郎嗎?
龍宗瀚驚,“她是,挽歌的孩子?”
龍遙撇開了嘴,“殺氣太重,不如南音來得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