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楚月,你敢……啊……”
只聞慘痛的尖叫聲起,楚南音的話還沒說完,少年手起鐮落,迅速果斷地勾走了楚南音的另一只眼睛。
兩道染血的金色光球,在楚月的手掌心。
少年宛若盤核桃般盤著。與此同時。
腳掌踏地飛掠而起。翻滾于空。
落定懸浮在海的中央。
天穹悶雷炸響,微蜷的羽翼瞬間展開。
她一手盤著楚南音的兩只眼睛,一手搖著兵符扇。
幾乎在同一時刻,曾經儲存的千星武神之力和歸墟境氣爆發而出,在大海掀起了三千道的水柱。
一道道海幕翻滾沖天而去。
湛藍的顏彩,猶若倒映的星空和銀河,暗藏著無限的神秘。
“吾,有何不敢?”
少年垂眸往下并未高聲語,只平淡的寥寥數字,卻能驚海域四座。
無人發現,月族禁區已經進入了流光海域的底部,落定在了帝域大陸。
“啊啊啊啊 。”
楚南音捂著兩只眼睛,疼得慘叫連連。
往日高傲尊貴的青蓮女尊,已無那雙與生俱來的金瞳,唯有血淚不止,流淌于滿面。
她這一生,順風順水的平坦,是溫室里的嬌花,在父兄親人的疼愛之下長大,最大的坎坷便是這一刻的剜眼之痛。
她光鮮亮麗姹紫嫣紅的世界,陡然就只剩下了一片籠罩著血霧色的黑暗。
楚南音再也無法故作冷傲,害怕的身上起了無數雞皮疙瘩不說,甚是心悸,整個胸腔都浸著冰冷的涼意,這一股徹骨之冷,沿著流動在四肢百骸里的鮮血而悄然地面著。
她無望到如墮煉獄。粉身碎骨。
“南音,南音……”
楚世訣額頭、脖頸乃至于是手背的青筋暴起,在風策軍的圍堵下痛徹心扉地顫聲高喊,喊到嗓子都破了,堂堂八尺男兒,竟是猶若吊唁般淚流滿面。
“完了。”
楚老爺子絕望地閉著眼睛,遮住了灰濁的瞳孔。
九萬年的悉心栽培,盡在頃刻間功虧一簣。
“怎會如此?”
楚云城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般自言自語。
赤紅的眼眸,蓄滿了水光,再汩汩地流下,若非是被兒子楚時修扶著,只怕已經身體發軟癱倒在地面了。
“葉楚月!”
楚云城嘶吼:“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心,南音可是你的妹妹啊,你這樣做,就不怕下地獄嗎?”
“楚家主當真是貴人多忘事,竟忘了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被你丟到了地獄,既已身入地獄,還怕多下一次嗎?縱是下去千千萬萬回又何妨?”
少年說的云淡風輕,周邊的親人、朋友、師長、愛人,卻都是聽得眼熱,無比心疼這個似有鋼筋鐵骨的孩子。
她的人生,她的從前。
在不為人知的故事里。
她究竟遭遇了多少不公,才能討回一個遲來的公道,拿回自己的眼睛?
楚云城看著少年,忽然一怔。
眼前的景象好似與許多年前的畫面重疊到了一起。猶若幻影。彼時——他忍著痛,將被挖掉了一只眼睛尚且還在襁褓中的嬰兒丟向了宛若深淵巨口的無間地獄,任由鬼靈飄蕩的黑暗,吞噬掉他期盼了很久的女兒。
他的心隱隱作痛,心情卻是復雜。
既希望女兒自生自滅,再無消息。
又盼望她能如世上無數又無數的普通人一樣,生活在某個不算富庶的小鎮,過著安穩的日子,時常會去后山的坡上仰頭看夜空,透過斑駁疏影的秋日枝椏,看見了皎潔的白月,眼里是最純凈的光,卻在盼望親人的歸來。
刺啦。
思及此,楚云城的心口像是插進了一把鋼刀,又開始疼痛了起來。
“爹,阿兄,爺爺……”
楚南音的聲音,讓楚云城瞬間清醒了過來。
“雪挽歌!楚凌!”
楚云城怒視昔日的愛人和疼愛的孩子,憤然地大喝道:
“看到南音失去了光明,從此不再看人世間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你們就滿意了?你們就高興了?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局?”
“這金瞳在南音的眼睛里九萬年,早就和南音融為了一體,成為了她的東西,葉楚月拿走這眼睛,也沒有任何的用處,你們于心何忍啊?啊?!!!啊!”
楚云城宛若野獸般的吼聲,響徹在流光海域的四方,掀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浪花。
雪挽歌赤足而踏,身長玉立,望著楚南音的眼睛,不再凜冽,有了一道柔和。
作為長輩,孩子的母親,有教導好女兒的職責。
南音和明月,都是她獨一無二的孩子。
走錯了路不要緊,切莫一生都是錯路。
臨死之際,悔之晚矣。
“南音立足于上界,無需金瞳,我會教導好她。”雪挽歌道。
“我不需要!”楚南音循著聲音面朝雪挽歌,竭力睜開了兩個血窟窿,好似惡鬼注視著母親,“雪挽歌,這雙金瞳我不要了,從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母親,你該去死,去死,你會遭報應的,當年你也應該跟著去無間地獄!我不是你的女兒,不是!”
楚凌張了張嘴,終究是化作了一聲嘆息。事與愿違。事與愿違。
大楚的安寧,斷在了這年春夏交接的諸神之日。
死在了流光無量的大海。
雪挽歌的眼睛里有一抹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