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依仰頭望著秦修榮,男人身形高大,那雙沁著寒冰的眼明明也曾溫柔過的。
她眼睫顫了顫,咽下那些苦澀。
蘇依依啞聲問:“換一首,好不好?”
她低頭了,退讓了,卻不敢求太多。
“至少,不要是《寒至》。”
聞言,秦修榮卻笑了。
他絲毫不顧周遭人的視線,俯身看著蘇依依:“不,行。”
兩個字,輕描淡寫的碾碎了蘇依依心里唯一的希冀。
他明知道寒至意味著什麼。
秦修榮,他就是故意的。
他將她的愛意肆意踐踏,將她變成帝都所有人的笑料談資,將她的尊嚴死死的踩在腳下……
蘇依依撐在地上的手死死的攥成拳,最后無力的松開。
“秦修榮,是不是只要我唱了,我的罪就算贖清了?”
秦修榮記不清從重遇蘇依依以來,她說過多少次贖罪。
曾經他無比想要她承認自己犯下的罪孽,現在卻又覺得莫名刺耳。
“你唱,還是不唱?”
秦修榮最后也沒有給出答案,只是問。
蘇依依看著他,靜靜垂眸,跪起了身,一字一字唱了起來……
“好難聽啊!”
“可不是,長得丑,唱的也難聽,怎麼還敢在馬路上唱歌!”
……
圍觀路人嫌棄,鄙夷的話語傳進耳朵,如刀凌遲。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蘇依依卻哽著脖頸,不肯哭。
她不得不承認,秦修榮真的做到了,將她的愛意和夢想齊齊打碎,毫不留情!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天上的太陽慢慢西落,白日換了黑夜。
藍城會所前圍觀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只有跪在那兒唱歌的蘇依依,沒有停下來過。
整整一下午,她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來,只有干澀到出血的唇瓣還在一張一合。
秦修榮看在眼里,像是終于感受到了無趣。
他讓人趕走了那些圍觀者,走到蘇依依面前:“一個下午一千萬都討不到,蘇依依,你過氣了。”
蘇依依垂眸看著地面,三三兩兩擺著某些行人扔下的零碎紙幣。
身下,因為長時間跪著,傷腿早就已經僵硬發麻。
絲絲縷縷的痛傳來,像是有螞蟻在噬咬一樣。
她卻像感知不到,眼中一片死寂。
秦修榮看在眼里,將人拽起來:“今天就到這兒,你該進去服侍客人了。”
話落,他松開手就往藍城會所里進。
看著秦修榮的背影,蘇依依沒動。
她只是移開目光望著已經漆黑的天,心里也一片黑暗。
“秦修榮。”
聞聲,秦修榮腳步一頓,回頭看來。
蘇依依面無表情,說出的話也因為失音到聽不清。
“你說什麼?”秦修榮邊朝她走來,邊問。
下一秒,只聽蘇依依破碎的聲音被風吹來:“我把命給你,你放過我吧。”
秦修榮瞳孔驟然猛縮:“蘇依依,你敢!”
然而,只瞧見蘇依依單薄的身影快速朝車道上跑去。
那麼決絕,那麼干脆!
然后“嘭——”的一聲。
蘇依依被駛來的車直直撞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剎那間,整條街道上響起了刺耳的汽車鳴笛聲——
第五章
再醒來,蘇依依的第一個反應不是疼。
她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再到手背上扎著的吊瓶針。
從入獄之后再沒哭過的眼再次紅了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蘇依依,你怎麼還活著呢?
一旁,秦修榮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莫名就想起了她轉身朝車道跑去的畫面。
不知道從哪兒涌來的怒氣。
他大步走上前,扯起蘇依依的衣領,咬牙切齒:“你就這麼想死?!”
蘇依依沒說話,只是緊閉著眼,抽噎著。
眼淚一滴滴落下,砸在秦修榮手背上,燙得他下意識松開了手。
靜默的病房里,只有嗚咽的哭聲不絕。
秦修榮看著面色蒼白的蘇依依,心里滋味復雜。
他們認識很多年了,他從沒見她這樣哭過,哪怕五年前被判入獄時也沒有。
但現在,她哭了。
用力按了按眉心,秦修榮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心情。
只是想到剛剛那個躺在街道上,滿身鮮血的女人,他心里就陣陣煩悶。
“蘇依依你記住,只要我不同意,你就死不了。”
扔下這句話,秦修榮就轉身離開。
嘭的一聲,病房門砸上。
病床上,蘇依依慢慢蜷縮成一團,她沒再哭出聲。
只有慢慢浸濕的被子,顯露著她此刻的脆弱。
……
“世風日下:前一線歌手蘇依依出獄現況,會所門前衣衫不整,當眾賣唱!”
一夜間,這樣的標題在京都里炸出了一片熱潮。
此時,京都醫院內。
陳思凡看著面色蒼白的蘇依依,眼底閃過抹心疼。
但轉瞬就化作了譏諷:“當年你要是不害思若,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你說你怪得了誰?”
窗外陽光熱烈,照在身上,卻只覺得刺痛。
蘇依依垂眸看著手上留置針留下的青紫印記,忍不住苦笑。
他們所有人都將死去的葉思若捧上了不可褻瀆的高臺,而自己這個“殺人兇手”自然被所有人憎惡。
活人爭不過死人。
這個道理,蘇依依在這五年里領悟的深刻入骨。
見她不說話,陳思凡皺了皺眉:“蘇依依,我在跟你說話!”
聞聲,蘇依依緩緩抬眸看他,一雙眼漆黑的讓人說不出話。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陳思凡本來還想諷刺的話霎時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