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洲直覺呼吸一緊,心在小姑娘軟糯的聲音里融化,他抱著她,又擔心南南一個人會有危險,于是空出一手去牽小男孩。
南南開始還有些別扭,可很快就順了賀南洲,將他小手放在了賀南洲的掌心。
他抱著一個牽著一個走到落落說的溪邊,果然,就見著那女人正蹲在溪邊,給兩個孩子洗衣服。
此刻不過剛剛冰雪消融,這山里的水冰得刺骨,她就這麼凍著?
賀南洲心頭冒出這個想法后,不由一怔,隨即狠狠蹙起眉頭。
而他臂彎里的落落,卻是歡喜又脆生生地道:“娘親,落落找到你啦!”
祁落雪聞言轉頭,唇角掛著笑,眼底也都是光。
賀南洲被這樣的回眸狠狠一擊,只覺得記憶里仿佛也曾有這麼個瞬間,被他遺落在了某處。
而溪邊的女人,在見到他后,明顯怔住。
她臉上的笑容凝固,隨即一點點收起來,垂下了眼睫。
賀南洲突然之間,心頭再度有被揉碎了的痛感。
不致命,卻讓人無法忽視。
祁落雪很快收起了所有的驚訝,她將衣服放回盆子,快步走了過來。
“見過大帥!”她沖他行禮,眸子一直低垂。
賀南洲低頭,便瞧見了祁落雪被凍得發紅的雙手。
雙手有些粗糙,似乎是做過不少粗活的模樣。
他覺得刺眼,覺得這樣的手,本該細細護著的。
而祁落雪沒有等來賀南洲半句回應,她這才慢慢抬起頭,正要站直身子,就瞧見了賀南洲身后,有人拿著槍,瞄準了賀南洲的后心!
“不要!”祁落雪眼睛猛地睜大,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氣猛地將他和兩個孩子一推!
“砰!”一聲槍響響在寂靜的南山之中,驚動了山上的鳥雀,也讓賀南洲的大腦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一撞!
他抱著兩個孩子滾到一邊,動作極快地拔槍還擊。
常年沙場上的鐵血與敏銳,讓賀南洲即使頭痛欲裂也直接擊中了那人腿部。
那人應聲而倒,隨即,很快被飛快趕來的副官抓住。
“大帥,您怎麼樣了?”另幾名副官飛快奔來,卻發現賀南洲抱著個女人,女人十分眼熟,竟然是祁落雪!
而她的身上中槍,正在汩汩流血。
此刻,祁落雪只覺得很痛,到了此刻,她才知道,子彈落在身上是什麼感覺。
她先是疼,隨即覺得好冷,似乎生命也在隨著不斷流淌出來的鮮血和溫度,而逐漸流逝……
25
祁落雪發現自己被一雙臂彎緊緊抱著,男人的眉頭擰得很緊,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身子也似乎在因為痛苦而微微顫抖。
可他沒有松手,就那麼死緊地扣著她,仿佛在和什麼較勁。
這時,副官們趕了過來,瞧見這一幕,頓時驚呼:“是祁小姐?!祁小姐中槍了!”
聽到這句,祁落雪心頭一松。
剛剛只響了兩槍,中槍的人是她和那個偷襲者,所以賀南洲沒事。
這一刻,她忽而覺得自己卸下了背負四年的重擔,似乎也有些無憾了。
只是一雙兒女,他會不會不要?會不會讓他們流落街頭?
想到這里,祁落雪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她一把抓住賀南洲的衣衫,眼底都是乞求:“大帥,我欠你的已經還給你了。就算我千不好萬不好,能不能看在孩子是你的份上,好好照顧他們?”
她說完,不見賀南洲回答,不由更急:“大帥,求你……那是落落和南南,我起的小名,用的是我們的名字……”
兩個孩子此刻也反應過來,紛紛從地上爬起,飛奔到祁落雪身邊。
“娘親!”當看到那蔓延的血,落落和南南眼睛都紅了,嚇得大哭:“爹爹,娘親怎麼了?”
賀南洲此刻,只覺得大腦瘋狂地抽疼著,他抱著懷里的女人,目光落在她肩膀的血洞上。
他的視線被鮮血染紅,屠滿,心也被那樣的紅色浸透、捏碎。
眼前,開始飛快掠邴斌過無數畫面。
第一次相見,他在亂軍之下救了渾身是泥的她;
她被他帶入府中,純真柔婉,回眸一笑讓天地都失了顏色;
他控制不住將她變成了他的女人,她婉轉低吟,身子滑得噬魂;
他握她的手執筆,教她寫字作畫,她笑著給他沏茶,他累了,她輕柔地按在他的穴位上,力度讓他難得放松;
他遇襲重傷,她沖過來抱住他,破廟因為她的出現,仿佛都有了光;
他們大婚,他懷著歡喜激動的心娶她進門,揭開后蓋的那一瞬,她的模樣驚艷了他一生的歲月……
只是,那一槍,將他們生生斬斷,原來他這些年無故又空落的心痛,竟是來自那道槍傷!
而此刻,她渾身是血在他懷里,抓住他的衣衫說,她不欠他了,還說,落落和南南是他的孩子!
賀南洲胸口起伏,猛地吐出一口淤血來!
再次睜開眼睛,賀南洲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在醫院之中。
他望著周圍,思緒有片刻的遲鈍。
隨即,記憶若潮水,排山倒海而來,赫然之間沖刷了他所有的神經。
他猛地坐起身來。
副官見他醒來,連忙進來:“大帥,您沒事吧?您之前暈過去了,醫生說您只是受到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