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一如前世,白得似陶瓷,灑下沒有溫度的光。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云柒輕聲呢喃。
腳步聲從前方傳來,云柒怔怔得看。
一個提了花燈的少年小跑著與她擦肩而過,腳步匆忙,發帶搖蕩著從她眼前飄過。
那指骨分明的一雙手比月色還要白似的。
第27章
云柒的腳步停滯,不動了。
她恍然回頭去看。
只見少年的衣角在拐角處閃過。
云柒想,他跑得那麼急,是要去何處?急著將花燈送與云姝嗎?
云柒扯開嘴角笑,在蒼白的月色下笑得悲戚。
“聞時野……或許這是最后一面了。”
她又開始往前走去,不再回頭。
行至一處花園之中,一陣風吹來。
云柒手中的花燈忽地熄了。
云柒看著黑沉沉的前方,選擇了后退幾步,退出了這一條近道。
退著退著,卻踩到了一塊石頭,云柒往后跌去。
沒有傳來痛意,有人扶穩了她,余光中云柒見到了一柄熟悉的花燈。
少年好聽的聲音傳來。
“小心。”
云柒身子猛然僵住。
站直了身子,隨口說了“謝謝”。
轉身便要逃開,卻被一股力道抓住了手,隨之一個東西塞入了她手中。
“你不用害怕,天色暗了,這一柄花燈贈與姑娘,早些回去較好。”
月色之下,少年的笑容純粹又溫柔,似春日的暖陽。
一如當年。
可云柒不再敢癡癡地盯著他看,提著花燈匆忙離去。
她不知,身后的聞時野,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恍然失神。
云柒回了院中,便將花燈丟至角落中,不再看。
送給云姝的東西,都什麼好看的,還非要給她。
阿鈺上前來迎她,見她動作,提議道:“公主,這燈若是不喜,奴婢明日替你丟掉。”
云柒看了看那花燈,又憶起少年的笑。
最終只是合上眼,輕聲說。
“無事,放那吧。”
云柒想,總歸以后不會再見了,留著也不礙事。
只要她云柒不去主動尋他,聞時野又怎會來找她。
她現在只需等三年后就好。
云柒進屋坐下,喝了阿鈺遞來的茶,問道。
“阿鈺,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阿鈺思索了一番,說:“奴婢明日想吃梨花酥。”
云柒“噗嗤”一聲笑,口中茶差點盡數噴出。
“阿鈺,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如果,如果能夠出宮,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還有啊,巧了,我明日也想吃梨花酥。”
阿鈺輕輕搖頭。
“奴婢未曾想過這些,自小在宮中長大,也不知宮外是如何光景。”
“若是公主不嫌棄奴婢,便讓奴婢跟隨公主一輩子吧,公主在哪奴婢就在哪。”
云柒紅了眼眶,卻笑著打趣道。
“阿鈺,你別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把梨花酥都讓給你啊!一人一半的!最多多給你兩塊!”
阿鈺也笑:“是,兩塊就兩塊。”
當晚,云柒做了不屬于她的夢。
夢中的她是個小孩,身邊的人穿著凌國的服飾,圍繞在一起慶祝最中央的老人生辰快樂。
可忽地眼前一片血紅。
云柒看不清了,耳畔是咕嚕嚕的水聲,呼吸困難。
云柒奮力地往上爬,逃出水面,最先入目的是一朵血紅的荷花。
云柒愕然,第二眼就見方才還言笑晏晏的宴會一片死寂。
他們是真的死了,血流成河。
云柒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公主!公主!”
有人在喚她。
云柒猛然睜開眼,脫離了夢魘。
第28章
云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雙手抵在心口,心跳得劇烈。
阿鈺擔憂地詢問:“公主,可是做噩夢了?”
云柒喉間干澀,只輕輕搖頭說:“無事。”
她為何會做這種夢?
她又怎能想象出凌國的服飾與裝潢?
云柒曾做過多次娘親死去的噩夢,也夢過她這一世只是夢境,醒來后仍舊什麼都未曾改變。
阿鈺輕拍云柒的背:“公主,姑姑來了,在前廳等你一起吃早膳。”
云柒點頭應下,不再想那些復雜不已的事。
簡單的洗漱過后,云柒去了前廳。
姑姑顰眉道:“你這丫頭,面色怎的這麼白?昨日受了風寒?”
云柒笑著搖頭。
“無事,只是睡得有些不安穩。”
姑姑摸了摸下巴,猶豫著開口。
“今日我要出宮購些物件,你這身子能與我一同出宮嗎?”
云柒一聽,眼睛忽地就亮了起來,雖臉還白著,可神情卻神采奕奕。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道。
“當然可以!我身子好得很!坐馬車繞京城一周都不是問題!”
阿鈺看她一眼,沒有說話。
心想,自家主子這牛皮吹得有些大了。
云柒是有些暈馬車的。
還未出城,便白著臉靠在了阿鈺肩上。
云柒顫著聲音開口:“阿鈺,到了城南喚我一聲。”
舒姄與那名失了母親的孩童便在城南落住,不知她們過得如何了。
云柒心中隱隱期盼,卻又擔心期待落空。
阿鈺問:“公主曾住在城南嗎?”
云柒笑說:“不,我只是聽回家探親的小德子說,聞城南有家糖水鋪子格外好吃。”
姑姑無奈地看她蒼白的臉。
“就為了一碗糖水,值得你吃這個苦?”
云柒說:“值得。”
只要有一絲機會能看見娘親過得好不好,就值得。
馬車停下,姑姑下車去采買,叮囑道。
“你們就在里邊等著,若有什麼想買的就告知車夫,莫要離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