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好轉,甚至臉頰上有了血色,只不過是油盡燈枯前的回光返照罷了。
她現在的身體,猶如漏風的口袋,可以盡力去填補空隙,但想要痊愈是天方夜譚。
沈鐸君說的五六年,她可能活不到那麼久了。
第三十九章
那晚過后,云晚晚開始抗拒喝藥。
一開始是琴兒發現她偷偷將藥汁倒進花盆里,后來云晚晚開始明晃晃的摔藥。
那腥苦的藥汁灑落在地上,四散開來,整個屋子都充滿了藥味。
云晚晚不喝藥的行為,也瞞不過顧灝庭,更何況,也無人敢隱瞞。
面對顧灝庭的問詢,她只是說:“身子已經壞了,喝藥也沒用,太苦。”
顧灝庭直接讓人拿了藥過來,自己含一口,再親自渡給云晚晚。
云晚晚被親得七葷八素,臉頰緋紅,眼角含淚,整個人軟成一潭秋水。
一碗藥喝完,她咬牙罵道,“……混蛋!你是狗嗎?”
“晚兒乖,”他低聲哄著,“天氣愈發的冷了,要多穿一些。”
顧灝庭親手將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風給她披上,仔細的為她系著領子。
這是珍貴天狐的皮毛所制成的狐裘,世間僅此一件,是皇家的貢品,被顧灝庭毫不客氣的搶來。
然而,云晚晚卻沉著臉,反手將狐裘扔在地上。
狐裘落進泥地里,沾了許多難以洗去的臟污,好似顧灝庭的一顆心。
顧灝庭手足無措的道,“晚兒,怎麼了?我……”
“別耗費力氣了,你明知道我不會喜歡。 ”
云晚晚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再怎麼灌補藥,也補不回的。一面碎裂的鏡子,你如何能把它拼回原來的模樣?”
顧灝庭唇瓣發顫,身形搖搖欲墜。
云晚晚赤著腳踩在地毯上,瞥到了桌上送來的飯菜,忽然抬手將桌面掀翻。
嘩啦——
耳邊滿是碗碟碎裂的聲響。
顧灝庭精心烹飪的飯菜被棄之如敝履的打落在地。
“我不喜歡吃這些,顧灝庭。”云晚晚背對著他,隱沒在暗處,不曾回一下頭。“這些我是曾經為你做過,可是都是你愛吃的,我不喜歡。”
顧灝庭恍惚想起從前,云晚晚滿臉期待的送來她親手所做的東西,每一樣都很是投他所好。
只是那會,他次次不珍惜,一向覺得都是些無用之物。
直到現在才發現,曾經不要的,是現在無比渴望卻求不得的。
一旦擁有過,誰又能忍受失去呢?
只是,顧灝庭覺得自己的心痛得麻木了,也就漸漸習慣了。
他默不作聲的收拾好地上的狼藉。
之后的日子,顧灝庭按照他心心念念的約定為云晚晚操辦婚禮。
奇珍異寶如流水一般送入云晚晚的房里,而云晚晚卻越來越沉默,有時可以一言不發的坐著一整天,眼神飄忽不定。
沉默得令人心驚。
顧灝庭很是慌張,于是丟下所有事務,抽出更多的時間來陪她。
他面向天下廣泛搜羅能人異士,許諾重金酬謝,只要能醫好云晚晚,可得黃金萬兩。
然而,不論多少醫者前來,給出的答案都只有一條,那便是心病。
——心病還需心藥醫。
顧灝庭不知道怎麼才能醫心病,除了放她走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法子。
他想了好幾天,最后決定做一件事。
帶云晚晚去見一見云欽祁。
第四十章
落霞鎮。
李獵戶家隔壁,前不久新搬來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姓云,據說十分有錢,院子都比旁人大了一倍,養著許多雞鴨、貓狗之類的動物。
簡陋的磚石瓦屋中,云晚晚見到了與她分離許久的弟弟。
她眸子微動,話未出口就先哽咽起來。“阿七……”
云欽祁眼中波光粼粼,緊緊握住她的手,“姐姐,我沒事,一切安好。你呢?”
云晚晚不想讓他擔心,點點頭說:“我也是——”
兩人敘了會舊,云欽祁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當背景板的顧灝庭,撓了撓頭,“姐,我當時逃到外地被抓了回去,本來以為要死了,結果王爺他并沒有責怪我。”
“他說念及云家的情誼,會放了我,并且好好對你……”
云欽祁想起那天,顧灝庭瘋狂的表情。
聽他口口聲聲說,晚兒就是他的命。
盡管心里膈應,云欽祁卻有些許動容。
顧灝庭曾經犯下大錯是真,不過作為高高在上的親王,他完全不必要這樣卑微如泥的補償。
顧灝庭是真的愛云晚晚的。
云欽祁認識到這一點后,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他覺得,也許姐姐待在王府是更好的選擇。
被顧灝庭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坐擁如珠似寶的寵愛,也許還能得到續命的辦法,多活幾年。
云欽祁一開始是痛恨顧灝庭的。
可云家已經沒了,只剩下他們姐弟兩個,不能再意氣用事的去跟顧灝庭作對。
他心疼姐姐的身體,不希望她一直奔波逃亡下去。
要是兩人都能安穩的過完余生,家人也會感到欣慰吧。
況且……
云欽祁說:“柳樂她,已有身孕了。”
云晚晚驚愕道,“你們已經成親了?”
“只是草草辦了個宴席,這不是打算帶她回來拜見爹娘嘛,順便見見阿姐。”
提起懷有身孕的柳樂,云欽祁的面容染上一層暖色,“她常年在外奔忙,懷了胎自然要小心一些,所以我們決定在落霞鎮定居,在這兒安家立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