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了不少刑罰,每一呼吸,身體就會撕心裂肺的劇痛。
“……哈,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我不該一時昏了頭,下達那樣的指令。”
顧灝庭微微蹙眉。
這是顧念州難得的,唯一一次認錯。
“既然知錯,那便下地獄去懺悔吧。臨死前,我會讓劊子手按著你,對晚兒和云家磕三個響頭的。”
說完,顧灝庭嫌惡的看了他最后一眼,轉身離去。
顧念州發了會呆,從懷里摸出一頁小箋。
紙箋上寫了一行清秀小字,落款為——云晚晚。
顧念州思緒,恍惚回到一年前。
那時他尚且年少輕狂,萬花叢中過,卻為一人的身影駐留。
不過是宴會上一時的興起,他開始關注云家那位活下來的大小姐。
原本只是心存戲謔,卻漸漸地,不自覺被她牽引心神。
因受到其他貴婦排擠,云晚晚被眾人起哄著,要求她上臺一舞。
她十分窘迫,卻無人為她解圍。
無奈下云晚晚還是上臺了,琴音響起后,眾人紛紛屏了呼吸,看得入迷。
大抵是一舞驚鴻,紅衣瀲滟。
少女眉目那樣熱烈,仿佛一團能燃盡世間萬物的灼燙鳳火。
撲通、撲通……
那是顧念州頭一次如此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
第二十章
越是深入了解云晚晚,越是難以自拔的喜愛。
顧念州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個好人。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他一生陰險狡詐,壞事做盡。最后因果循環,注定他余生嘗盡愧疚悲苦,連一絲機會也不可能擁有。
……
從詔獄里出來后,顧灝庭的玄衣上已經沾滿了血漬。
早就料到今日,他特意穿的玄色衣袍,鮮血濺到身上,也只是疊了一層深色。如果忽略他周身冷冽凌厲的殺氣,很難看出。
當初參與云家滅門的太子黨殺手,他一個也沒放過,通通揪了出來。
整整一日,詔獄里血流成河,遍地橫尸。
做完這一切后,他似乎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般,狠狠松了口氣。
甚至,顧灝庭路過街邊的攤子,還順手買了一些糕點首飾回來。
他抿著唇,步履匆忙,像是急著回家看望妻子的平凡夫君。
進門后,顧灝庭卻是一頓。
面對桌面上擺放著的牌位,他局促地擦掉手上的血,又慌里慌張的去沐浴換了一身干凈衣裳回來,差點被自己給絆倒。
顧灝庭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讓晚兒看見我身上的血氣,她會嚇到的。
一如多年前那個情竇初開的笨拙少年,藏著掖著,不愿讓她看到自己的傷疤。
房間內未點亮燈燭,此時一片昏暗。
驟然間,顧灝庭神色一凝,縱身一個閃避。
一道滿含殺機的刀氣被他有驚無險的躲過去。
黑暗里跳出了幾個黑衣刺客!
顧灝庭面容冷峻,拔出劍就和刺客過起招來。
他招招不要命似的進攻,動作敏捷,身手利落,很快就斬殺其中兩人,只剩一個活口。
最后一個刺客被他打暈丟在地上,等待關入刑房審訊。
只是這三個刺客武力也是頂尖之輩,顧灝庭以一敵三,還是受了傷,肩胛骨被捅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他跌坐在椅子上,呼吸急促,冷汗淋漓。
顧肖匆匆趕來,驚呼出聲,“王爺!屬下來遲了……快,快宣太醫!”
一陣兵荒馬亂過后,太醫給顧灝庭上了最好的傷藥,包扎好后,叮囑他,最近一段時日不要再劇烈活動。
顧灝庭一直靜默著,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刺客的身份很快查出來,是顧念州手中最后的棋子。
不過是一場上不得臺面的臨死反撲罷了,顧念州過不了多久,便要被問斬。他甚至并不期望這三個人能殺了顧灝庭,只要能傷到顧灝庭,就不算虧。
生在皇家的人,都是寧死也不肯折服的猛獸。
顧灝庭一向很能忍耐身體上的痛楚。
只是,在這個不太平的夜晚,他的傷口總是反反復復的抽疼,哪怕入睡片刻也會被立刻疼醒,臉色慘白,身體不斷顫栗發抖。
昏昏沉沉間,他夢囈道:“晚兒……晚兒!!”
隨后驚醒,夢里她的容貌早已模糊不清,只余下一片哀慟的執念仍然在糾纏,徹骨寒涼,凍得他幾近窒息。
顧灝庭望著空無一人的寂靜大堂,忽然胸中郁氣翻涌,生生吐出一口血。
他想念云晚晚了,發了瘋一般的思念。
那個會義無反顧為他擋刀的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第二十一章
時間一晃而逝,很快過去了三個月。
中秋夜,皇宮于金鑾殿設宴。
顧灝庭端坐在首位上,冷若冰霜,周身散發著深沉的壓迫感。
他冷硬的臉頰上,竟然罕見的浮現一絲紅暈。
“有人給王爺下藥!傳下去,封鎖全場!”
顧肖將一只酒杯摔在地上,高聲喊道。
宴席上原本喝得爛醉的文臣武將們紛紛嚇得酒醒了大半,搖頭晃腦的頓在原地。
是誰敢給活閻王下藥?不要命了?
角落里,一位世家小姐臉色驟變,嘴唇哆哆嗦嗦,慌亂得幾乎站不穩。
很快,她的反應便被親王近衛們注意到,抓到了殿前。
“王爺,屬下在后廚抓到一名形跡可疑的小廝,對方供認說,是王家小姐指使他下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