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燕寧也是用這樣的眼神，傷心地質問他——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麼人？”

    余音仿若還在耳邊回響，只是斯人已不在了……

    此刻，燕寧抬眸，剛好撞進鳳懷南含著痛色的視線里。

    只是燕府的慘狀還縈繞在她心間，因此她看向鳳懷南的眼神里便帶上了幾縷火星。

    她的家人尸骨無存，而罪魁禍首竟然還好端端地享受著美人在側，花燈盛景！

    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鳳懷南一愣，不知是否是他看錯了，他覺得眼前女子的眼底似是刻著深沉的恨意。

    可是，為什麼呢？

    這時，楚含煙突然開口。

    “懷南哥哥，那邊有猜字謎的燈，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燕寧瞬間回過神來，又扮出那副乖巧柔順的樣子。

    她感覺仇恨的血液在身體里熊熊燃燒，幾乎快要按捺不住，只好走到燈謎前，裝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游人如織，不斷有人從她身邊經過，撞得她心煩，便干脆走開到一旁。

    這時，一名男子迅速走過，燕寧只覺腰間一疼，隨即痛呼出聲。

    “啊！”

    腰間迅速涌上一股麻意，燕寧立即全身無力地軟了下去。

    不時將目光投在她身上的鳳懷南正好注意到這一幕，皺起眉想走過去。

    楚含煙幾不可察地往側邊遞去一個眼神，隨即挽起鳳懷南的胳膊。

    “懷南哥哥，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

    此時，天邊響起煙花的聲音，應著百姓的笑鬧聲，如同煮開了一鍋沸水。

    但在嘈雜中，鳳懷南意外捕捉到了一絲破風聲。

    他下意識地朝燕寧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一支羽箭直奔她的心口，已經近在咫尺！

    “噗嗤——”

    羽箭扎進肉里，半空中揚起一道血痕！

第二十一章

    “有刺客！保護殿下！”

    一名暗中保護的禁衛軍頭皮一麻，大喝一聲，隨即更多隱在暗處的禁衛軍紛紛現身，拔出佩劍圍在鳳懷南周圍。

    周圍的百姓紛紛發出驚叫，四散逃開。

    無盡的喧鬧卻好似完全沒落到燕寧的耳里，她怔怔地看著護在自己身前的鳳懷南，眼底滿是復雜——

    方才，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羽箭朝自己而來，全身卻軟倒在地，沒有絲毫力氣。

    就在她閉上眼睛等著劇痛襲來時，一個溫熱的身體撲到了她的身上。

    是鳳懷南。

    電光石火間，羽箭狠狠扎進了他的肩膀。

    鮮血順著他的身體流下來，帶著他的體溫流到了燕寧的手上，幾乎要將她的手灼傷。

    當日鳳懷南護著楚含煙躲過滾石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可如今，他卻擋在自己身前……

    就在她心亂如麻時，鳳懷南已經面白如紙地站起來了。

    他一把折斷羽箭尾端，捂著傷口朝一旁如臨大敵的禁衛軍吩咐道。

    “派人疏散百姓，免得出現踩踏，造成更大的傷亡。”

    他側眸掃了委頓在地的燕寧一眼，又道：

    “先送宋姑娘和含煙回去，派京畿護軍過來排查，務必找到放冷箭之人。”

    鳳懷南說完，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的樓臺，心底掠過一絲疑惑。

    若是這箭是沖著他來的便罷了，多半是為了儲君之爭，可為什麼要殺一個初來京城的女子呢？

    這時，楚含煙一臉發白的沖了過來扶住他，眼淚斷線般地往下掉。

    “懷南哥哥，你、你傷得好重！”

    她臉色嚇得慘白，除了擔心鳳懷南的傷勢，還因為濃濃的恐慌——

    方才她以為燕寧會死在冷箭之下，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這個心腹大患。

    可沒想到的是，鳳懷南竟然會掙開她的手，飛撲上前擋住了這支箭。

    傷到大梁儲君，朝廷絕不會善罷甘休……

    楚含煙心臟一緊，隨即惡毒地瞥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樓臺。

    鳳懷南站直身體，眉心因為劇痛而微微蹙著。

    “回去吧。”

    燕寧被人扶到了馬車前。

    臨上車時，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前方。

    視線正好掃到鳳懷南蒼白的臉色，她的心口不由得重重跳了一下。

    一個念頭難以避免地在腦海中翻涌——

    鳳懷南，你連一個幾面之交的女子都愿意救，卻為何不愿意放過我的家人？

    燕寧咬了下唇，垂眸收回視線，上了馬車。

    馬車迅速回到了東宮。

    有人先一步回來報信，因此已經有幾名御醫在東宮內候著了。

    那羽箭扎得極深，鳳懷南在馬車上就已經昏迷了過去。

    燕寧回到自己住的房間，喝下藥汁后慢慢找回了身上的力氣。

    她在房內來回轉了幾圈，一顆心終究還是遙遙落到了鳳懷南身上。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掌心被掐出無數白印，半晌，燕寧還是慢慢走向了鳳懷南的寢殿。

    “我只是去看看他死了沒有，沒有別的。”

    燕寧自欺欺人地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到了鳳懷南的寢殿外，她終究還是不敢進去，只探進一只眼，打算悄悄看一眼就走。

    只見鳳懷南沉沉躺在床上，肩上雖包著白紗，但呼吸還是平穩的。

    楚含煙守在他身邊。

    燕寧心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鳳懷南自然有楚含煙照顧，哪里輪得到她巴巴過來看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