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腦海里的那首國外童謠也從稚嫩的聲音變成了那年寧語遲戴著圣誕帽哼唱著的聲音。
為什麼?
裴行舟終于在這一刻感受到了寧語遲的痛。
之前那些美好的歲月還有回憶,全部都被自己的偏執變成了水中月鏡中花,捧著走路的時候要提心吊膽,害怕一個不穩當水灑一地鏡子摔成碎玻璃,從此沒了月亮,花變得粉碎。
可就算放在眼前不碰,也忍不住要往前走,忍不住要摔進那冰冷的湖中,被冰涼的水扼住喉,被迫窒息,也撈不到那個月亮。
他終于感受到了,這種無論怎樣努力,無論怎樣小心翼翼,無論怎樣去修復,自己和寧語遲的關系,就像是永遠無法觸碰到的那個月亮。
無論做什麼都是無濟于事。
一路走來,到底是誰變了,到底是誰做錯了?
裴行舟不明白,只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
如果說一定要到了這種時候才明白自己是錯誤的,寧語遲有幾條命?
他看著手術室門上刺眼的紅色,渾身乏力。
如果這一次寧語遲沒有活過來,那自己要怎樣活下去。
裴行舟不敢想,他快要想不起上次那個睡在血色浴缸里的寧語遲了,可是就在這一瞬,那些生平最為慌張的畫面一一涌現。
寧語遲說要離婚的時候,寧語遲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對她家人下手的時候,寧語遲躺在浴缸里了無生氣的時候,還有說要走的時候,還有剛剛自己只是愣神幾秒,抬眸就看見她倒在血泊里的時候。
這些事情就像是走馬燈一般,在眼前輪播著畫面。
裴行舟閉著眼是,睜著眼看見的還是這個噩夢般的醫院走廊。
不知道過去多久,窗外的雪下了又停,鵝毛大雪隱匿在漆黑夜色之中,落在地面上,形成厚厚一層積雪。
裴行舟就這樣靠在了走廊上,無論是誰來他都不愿起來。
終于,手術室的燈閃爍了半秒,隨后徹底滅下。
幾乎是有著什麼莫名感應,裴行舟猛然抬眸,看了過去。
他踉蹌著起身,雙腿發麻,跌跌撞撞的朝著手術室走去。
下一秒,手術室的大門被人從里面推開,醫生神色疲憊的走了出來。
裴行舟抬眸看著醫生,平日里冷靜淡漠的雙眸,此刻卻是通紅的。
醫生摘下了口罩:“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放心吧。”
“明天應該能醒來,傷者還有別的家屬嗎?交警那邊還需要人去處理,她也需要有人看護。”
沒有了。
裴行舟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被一股巨大的悔意占據了心頭。
是他間接害死了寧語遲的所有家人,讓她除了依靠自己別無他法。
而他明明也最明白,這樣的情況之下,寧語遲最不愿意再見到自己。
“先生?”
醫生的聲音讓裴行舟回過神,他點了點頭,又搖頭:“我能處理。”
……
翌日,醫院。
處理完了一切事的裴行舟狼狽的靠在走廊的椅子上。
他一整夜沒有睡,在交警隊與醫院來回奔波。
就在這時,護士的聲音響了起來:“裴先生,寧小姐醒來了!”
第三十二章
剎那,裴行舟身上所有的疲憊仿佛一掃而光。
他猛然站起了身,朝著病房快速走去。
推開門,眼前的寧語遲面色十分蒼白,眼神空洞。
裴行舟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快要不認識寧語遲了。
他放緩了步子,走到了寧語遲的病床邊坐下。
“圣誕節過去了。”
寧語遲的聲音很輕,幾乎是在用氣音說著。
裴行舟想要說出口的話又再次收了回來,就像是在等著寧語遲接下去的語句。
可是他等來的只有一片死寂。
醫院里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這樣令人心慌的安靜,裴行舟害怕這樣的安靜,索性自顧自的開始解釋。
“寧語遲,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事情會發生到這個地步,當初并購寧家,也只是因為合并在一起后會給雙方帶來更大的收益,那天爸媽在來和我商量的路上忽然發生了意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很慌張。”
“可是你也知道,像你們這樣的家族企業上下都在虎視眈眈,寧家不能沒有主理人,一秒都不能。當時的我唯一能夠給你的保護只有立即出資并購。”
說到這里,裴行舟自嘲的笑了一聲:“所以根本就沒有你想的,爸媽求我不要并購之類的這種事。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
“但反正你相信誰都不相信我,我也就懶得多說。”
空曠的病房內回蕩著裴行舟低沉沙啞的聲音,寧語遲沒有看他。
她只是出神的看著眼前的天花板,似乎對裴行舟的解釋并不感興趣。
一切都已經發生,父母已經死了,現在這樣的解釋有什麼用?
寧語遲已經不在乎了。
她看著滿目蒼白的病房,只覺得自己再一次的醒來讓她十分絕望。
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她留戀的東西,可是卻一次一次的留下她。
寧語遲甚至荒唐的想,難道這是裴行舟對自己的報復方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