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落,傅博言便推門走了出去。
走下樓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
傅博言站在深寒露重的黑夜中,突然就彎下腰大口地呼吸起來。
仿佛溺水的人爬上岸。
程暖暖悄然無聲地駐扎進他的身體里,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成為理所當然的存在,所以離開的時候才像是用刀把那一部分血淋淋地砍了下來。
傅博言痛了,才知道自己早就離不開對方。
他愛她。
可偏偏要痛了才知道。
就像絕癥病人,只有在得知自己生命僅剩一個月時,才會發覺生命的可貴。
因為各種事情而感到后悔不已的人多了去了,他也是其中一個。
傅博言漆黑的瞳孔里布滿血絲。
樓上的燈還沒熄滅,他最后看了一眼,抬腳上車,駛離了這個不屬于他的地方。
而另一邊。
程暖暖看著在眼前被關上的門,耳邊卻還回響著傅博言剛才說的那些話。
突然,她渾身一震,緊接著就抬手捂住了頭。
這痛來得又急又塊,程暖暖承受不住,整個人重重倒在地上。
“小暖!”
聽到關門聲就走出來的謝駱神色驟變。
但他沒有先去扶她,而是沖進她的臥室從床頭柜里翻出一瓶藥。
回到客廳,謝駱忙扶著程暖暖坐起來,然后把數好的藥放進她嘴里。
來不及喝水,就那樣生咽下去,像一把刀子在喉嚨里割下。
等藥效完全發作,疼痛漸漸消退,程暖暖背后的睡衣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她雙眼黯淡地看向謝駱,發出的聲音只剩氣音:“謝謝……”
謝駱抿了抿唇,忽視了這句話:“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程暖暖卻沒有回答。
她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低喃道:“我必須……快點跟他離婚。”
第二十三章
傅博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只記得從那里離開之后,他就如同身處冰天雪地一般。
四肢百骸僵硬,連血液似乎都凝固。
傅博言清晰地感覺到,程暖暖正在離開他的世界,也許是永遠。
正晃著神,手機倏地響起。
看見屏幕上閃動的名字,傅博言眉心緊鎖,隨即掛斷。
他身心俱疲地坐在沙發上,一抬眼,便看見客廳墻上他和程暖暖的婚紗照掛畫。
那是在程暖暖離開后,他在家里好不容易找到的。
照片上的傅博言穿著一身筆挺黑色西裝,含情脈脈地看著身邊羞澀美麗的程暖暖,而她也回看著他,他們眼中只有彼此,再無其他。
傅博言一瞬不瞬地看著,眼睛莫名開始發疼,腦袋更疼,但最疼的還是他的心。
他的心快要裂成兩半了,像是有人在硬生生地用一把利刃將它切開,血淋淋地攤在他面前。
曾幾何時,他以為他們永遠不會分開。
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會離開他,程暖暖也不會離開。
于是他仗著有她的偏愛為所欲為,越來越不在乎她的感受,三番兩次地與她爭吵,自以為是可以解決好所有事情,最后卻搞得一團糟。
早知道……
不,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傅博言悔恨不已,終于明白無能為力是什麼感覺。
親手推開了自己最愛,也是最愛自己的人,這感覺實在痛苦。
沒有程暖暖,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活下去了。
要怎麼做,她才會給他一個機會,原諒他?
……
在緩了許久之后,程暖暖才恢復力氣。
她起身去洗了個澡,又換了身衣服,一走出浴室,便見客廳茶幾上放著杯熱氣騰騰的水。
走過去摸了摸杯壁,果然是溫的。
等謝駱從另一件浴室走出來時,程暖暖正坐在沙發上看著百無聊賴的電視劇。
而玻璃杯里的水,被喝了個干干凈凈。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隔著一塊不遠不近的距離。
既不親密,也不疏遠。
謝駱正要開口,只聽程暖暖聲音輕淡:“今晚的事……抱歉。”
他頓了頓,眼底極快地劃過抹復雜,臉上卻揚起了溫柔的笑。
“說什麼呢,我們是正式的交往關系,情侶之間本就應該親吻,不是嗎?”
程暖暖默默地垂下眼簾,但沒說話。
她和謝駱的確是男女朋友關系,可認真說,兩人的相處更像是朋友。
他為了她算是放棄了一切,然而自己無以為報,除了這層關系,什麼都再給不了他。
三年前,程暖暖離開北京,離開傅博言,徹底孑然一身。
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是真的沒有依靠。
如果沒有謝駱,她或許早就……
而她也沒有偏傅博言——她是真的需要謝駱。
在沙發上沉默了片刻,程暖暖緩緩開口:“我要準備起訴了。”
謝駱怔了一瞬,神情卻沒什麼變化,只是問:“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程暖暖倏地輕笑了下。
她側眸看向他,語氣也含著笑:“身為心理醫生的你,是在擔心身為律師的我不能贏下這場官司嗎?”
“當然不是。”謝駱猛地抬眸,想都沒想就否認。
他的心在眼眸撞上程暖暖的雙眼時毫無征兆地一顫。
四目相對了一會兒,謝駱緩緩垂眸:“小暖……其實剛才在書房里,傅博言跟你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