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連玦把西蜀這邊的情況摸得十分透徹。
顧盼月繼任威遠侯的爵位,并未經過正式的封授,威遠侯也只是口頭任命,消息還沒來得及向外擴散,可蘇連玦身邊的人卻知道得清清楚楚。
該找的大夫,該找的藥,顧盼月都已經找遍了。
就是無人得知威遠侯中的究竟是何毒,更不知要用什麼樣的解藥才能解。
蘇連玦既然是有備而來,便不會輕易讓人知道這種毒的解法。正如當初他給顧修瑾下毒一般。
這種情況,恐怕只有樓千吟才知道應該怎麼救。
早知如此,當初顧盼月就該把樓千吟和樓千古留下,讓他們隨自己一起到西蜀來。
可世事難料,誰又知道會是今天這樣一個局面。
現在再要去找樓家人已經來不及了。威遠侯頂多還能撐兩天。
蘇連玦用威遠侯的命來做要挾,迫使顧盼月嫁給他,冠冕堂皇地說什麼思慕已久,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想要的是什麼。
一旦顧盼月嫁給他了,自此金陵與徽州兩家合為一家,那麼徽州的兵權便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顧盼月怎能讓他得逞。
可是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救威遠侯的辦法,她又怎可輕言放棄?
顧盼月守了威遠侯一整夜,苦澀地笑說:“若是爹還清醒著,恐怕又要下軍令,讓我不得接受蘇連玦提出的條件了。”
沉默了一會兒,顧盼月又道:“可這一次,就算您還清醒著,可能女兒也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天亮時分,顧盼月回了話給蘇連玦的使者,說她答應蘇連玦的求娶。
使者送來了第一份解藥,能多延續威遠侯幾天的性命。
而蘇連玦仿佛也料定了她會答應一般,此刻他人已至南陽,便在南陽等她歸去,一同舉行成婚大典。
南陽王雖是威遠侯這邊的人,但知道顧盼月會在南陽與安陵王成親,他也無法阻攔安陵王,而是著手去準備婚禮大典。
此事籌備得緊鑼密鼓,顧盼月帶著威遠侯從西蜀返回到南陽,路上也片刻不敢耽擱。若是在蘇連玦定好的時間內到不了南陽,威遠侯便得不到第二份解藥,立刻就會毒發身亡。
啟程前夜里,顧盼月召集所有副將,她手下的,還有威遠侯手下的,齊聚營帳。
顧盼月當著眾人的面,將手里兵符交出,交給威遠侯麾下最具資歷和威望的老將,并附有一份她新繼威遠侯爵位以來的侯爺手諭。
手諭上明言直述,自她嫁為人婦以后,便不再是威遠侯,亦不再干涉徽州的任何軍務。威遠侯的爵位,由老威遠侯的幼子顧戰生繼承,徽州一切兵權,都交付于小侯爺之手。
顧盼月不會帶大部隊一起趕往南陽,那樣時間上會來不及。
一旦她去往南陽以后,營中諸將便帶人撤回徽州,務必讓顧戰生繼爵位,由營中諸將輔佐,徽州兵權絕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待諸將散后,顧盼月形單影只,在營帳里收拾桌案上的書簡,收拾展開來的地圖,和亂七八糟的沙盤。
一切都顯得很平靜。
第285章 你這個手下敗將
蘇連玦千算萬算,大概怎麼也沒有算到,顧盼月會在趕去嫁給他前,將手里的兵權脫個干干凈凈。
更沒有算到,顧家還有一個小的繼承人。
顧盼月一旦主動卸去了爵位,不再干涉軍務,蘇連玦即使娶了她,也得不到兵符。
他娶的不是新女侯,只是一個婦人罷了。若說這個婦人身份有何特別,那便只能是新小侯爺的長姐。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顧盼月這次同威遠侯一起到南陽,蘇連玦若是發現顧盼月把到手的權力推個干干凈凈,惱羞成怒的話,未必不會拿她和威遠侯作為威脅徽州的籌碼,就像當初魏云簡做的那樣。
這一點顧盼月也想到了,那時候威遠侯應該已經得到解藥了。威遠侯一生鐵骨錚錚,想必寧死也不會讓自己威脅到徽州。
重活一世,看得透徹了,顧盼月和她爹是一樣的。如若最后終究救不了她爹,能和爹一起死,她也沒那麼孤單害怕。
黃泉路上,還能做個伴呢。
第二日趕路的時候,顧盼月心情也是一派平靜。
路途中她不是沒想過顧修瑾。她將那些年里,他們一起走過的時光,一起經歷過的所有事,都走馬觀花地回憶了一遍。
發現過去了這麼久,她記得仍然如此清晰。
此生只想與他一人共相守,只想成為他一人的女人。
可是現在,好像辦不到了。
她也不再奢求,顧修瑾能夠聽見她呼喚的聲音,不再奢求,他會突然降臨到自己身邊。
大抵是這段路終于還是要走到了盡頭,可一路上她都是靠著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快到終點時便已經不再那麼需要他了吧。
這一世比前一世經歷得多,活得更精彩。
到今天這一步,顧盼月已經知足了。
她起碼趕在最后一刻見到了她爹,她爹到如今還存有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