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大家搬遷的宗旨是,能帶走的就全部打包帶走,不能帶走的,寧愿全部砸碎了,也絕不給安陵王留下一鍋一碗。
這幾日,樓千古幾乎不吃不喝,短短幾天,她便仿佛要耗到油盡燈枯的樣子。
顧盼月坐在她身邊,心疼地輕撫著她的頭發,道:“千古,你跟我去徽州,往后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只要有顧盼月在,絕不會讓樓千古受一點委屈。”
樓千古蜷縮在踏上,抱著自己的膝蓋,細聲道:“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這里陪著他。”
顧盼月沉默,片刻道:“可所有人都走了。”
“我知道。”樓千古失神地道,“小月,你帶著他們都走吧,不用管我。”
顧盼月捋了捋她耳邊的發絲,神色淡然,道:“好,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留下來陪著你,大不了等敵軍一來,再殺一回。我會保護你,像趙長樂那樣。”
樓千古身子狠狠一顫。
顧盼月道:“到時候,你連我也要失去了,千古,那就是你想要的嗎?”
樓千古緊緊抱著自己,嘴里溢出嗚嗚的哭聲,痛不欲生。
后來她說:“好,我跟你走。以后,我還可以回潯陽來看他嗎?”
顧盼月點頭:“以后等安穩了,當然可以。”
樓千古同意了,顧盼月終于松了一口氣。城中百姓已經撤得差不多,她便也帶著樓千古一起上路。
待蘇連玦回去重振旗鼓,再攻回來時,已無人守城。
大軍進入潯陽城一看,街道凌亂,無一人影。處處透著荒涼與死寂。
士兵進入家家戶戶搜羅了一番,毫無所獲,連只完整的碗都找不到。
蘇連玦才知,顧盼月是留給了他一座空城,當即氣得臉色鐵青。
路上樓千古十分安靜,顧盼月想讓她高興,便說:“到了徽州以后,你與我弟弟在一處,他十分聰明,又會疼人,總能有點樂趣。”
樓千古從遠方收回了視線,看她道:“你添了一個弟弟?”
顧盼月點頭,疲憊的面容下沖她笑笑,道:“今年快三歲了,叫顧戰生,名兒還是我起的。”
說起這個時,她神色間才有了一種符合她女兒家的自豪。
樓千古仔細打量著她,她身上穿著一身男人裝,外面披了盔甲,長發高高挽起。一路上出事果決、雷厲風行,簡直不像是當初那個美麗動人的女人。
樓千古起碼還穿著一身榴紅裙子,而她卻連穿裙子都不能。
她又何嘗不令人心疼。
夜里顧盼月同樓千古一個營帳睡覺,樓千古看著她解下盔甲,脫下男衣,胸前還束了厚厚緊緊的裹胸。
樓千古記得她胸前是很豐盈的,可那裹胸布一纏上,是纏得多緊,才把她胸前的弧度給壓制了下去。
樓千古上前去幫她解開,見那細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紅色的纏痕,不由眼眶微紅。
顧盼月看她一眼,笑道:“行軍途中不太方便,索性這樣纏著,好行事一些。”
樓千古摸摸她皮膚上的紅痕,問她:“疼麼?”
第267章 恕女兒,做不到
顧盼月故作輕松地道:“剛開始有點,但現在已經習慣了,不怎麼疼。”
可是一旦觸及到這個話題,過去的記憶便如滾滾潮水一般襲來,讓顧盼月微微有些失神。
以前,有個人跟她說,往后不許再纏這樣的東西,因為他不許她委屈了自己。其實剛開始纏的時候,是很難受,喘不過氣來。
可是她無論如何也得忍啊,她現在是鎮守徽州的世子女,是將軍,她沒有資格做女人。
所以每天纏上這個東西時,顧盼月慢慢心無波瀾,習慣了就好。
身邊沒人會在乎她難不難受,只在乎勝利和安穩。
她自己,慢慢也就不在乎了。
可腦海里突然竄出那個人影時,平寂的心里還是脹得發痛。這麼久以來,她甚至都不敢仔細去想他的模樣。
夜里,顧盼月和樓千古相擁而眠。她不敢放松大意,即使很累,也要抱著樓千古不松手。
樓千古也抱著她,仿佛只有這樣,兩個女孩兒才能在這亂世里相互依靠著走下去。
忽然,樓千古出聲道:“我哥帶著一部分樓家人,可能是跟著你二哥,在你二哥那里給他做軍醫。”
顧盼月身形一震。
樓千古又道:“我已經很久沒見到我哥了,你呢,你想你二哥嗎?”
良久,顧盼月才沙啞地回答:“以前沒日沒夜地想,做夢都想,可如今卻是不敢再整天想他了。”
樓千古問:“為什麼?”
顧盼月輕拍著她的背哄她入睡,輕聲道:“因為我怕我一松懈下來,垮掉了,往后連做夢的機會都不會再有。”
除了夜里有時候與樓千古說幾句聲色寂寥的話,其他任何時候顧盼月都沒再露出過半分神傷或是膽怯。
抵達徽州南邊的城池以后,顧盼月將潯陽城里的百姓暫做安頓。
至于樓千古,顧盼月是要帶她一起回徽州城的。
哪想,還不及回去,徽州便傳來快報交到顧盼月手上,說是威遠侯遠征了,命她即刻返程回徽州。
這次聽到威遠侯遠征,顧盼月心里猛然,像是被一只鼓槌狠敲擊著心臟,心跳又痛又尖銳,使得她整個人都空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