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籠罩著一股死一般的寂靜。只剩下兵器的碰撞聲,刺入皮肉的噗嗤聲,還有廝殺的喊叫聲。
溫朗心中幾乎按捺不住,漸漸騰起一股瘋狂的快意。
只要今日斬殺了顧修瑾,往后他就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然,就在他帶著人馬現身沖出去不久,顧修瑾的人在劣勢中勉力支撐,隨后那蜿蜒狹長的山道里,以及周遭的山林里,便又沖出許多鐵甲士兵。
他們連殺喊聲都沒有,舉著兵器默不吭聲,沖上來就把溫朗的人馬又圍在了外圍,開始廝殺。
溫朗的人受顧修瑾的人和那些鐵甲士兵的雙重夾擊,頓時方寸大亂。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溫朗心里狠狠下沉,他就知道顧修瑾不會如此大意,到底還是中計了!
顧修瑾這一次竟然讓自己來做了誘餌!
虧他前探后探,絲毫探不到這些援兵的消息。他們就像是突然從天而降似的。到底是做了密不透風的籌備。
顧盼月拎著溫月初出現在地勢稍高一點的山坡上,能將下面廝殺的場景看個一清二楚。
她身邊揪著溫月初,溫月初眼睜睜地看著下面溫朗的人被包圍,在做困獸之斗。
溫月初腳下一軟,就跪了下去。
之所以溫朗派出去了幾撥哨兵都沒能發現顧修瑾身后有援兵,那是因為顧盼月并沒有和顧修瑾走這一條路。
她帶著精銳部隊,專挑崎嶇蜿蜒的山路走,兇險是兇險了兩分,可也是抄近路,日夜兼程地趕路,終于掐準時間,出其不意地支援。
下面的溫朗如何能甘心,他趁著顧修瑾被自己的人糾纏之際,緊了緊手里的劍,便拼盡全力地朝顧修瑾攻了過去。
正打得激烈之際,顧盼月朝旁邊的士兵伸了伸手,拿過一副弓箭。
她挽弓搭弦,瞇了瞇眼,那閃爍著銀冷光澤的箭頭便瞄準了溫朗。
顧盼月勾了勾紅唇,對溫月初輕聲笑語道:“溫月初,不喊著救一救你的哥哥嗎,若是再不喊,可就來不及了。”
話月兒一落,溫月初便凄厲地嘶聲叫了起來。
她臉色慘白,喊不出話,只能發出粗糲的嘎嘎聲。
可正是由于溫月初突然發出粗嘎的聲音,使得溫朗分神。他一擊從顧修瑾面前退開幾步,側身就循聲望來。
盡管看不清溫月初的模樣,可是他能感覺到,那悲傷沉痛的聲音,就是她發出來的。
然而也正是這一側身,顧盼月在那一瞬間松了手指。
那枚利箭破空而去,精準地刺入了溫朗的胸膛里。一箭耗去了他滿身攻勢。
眼睜睜看著溫朗倒下時,溫月初才終于明白了過來。顧盼月讓她叫,不是想要讓溫朗能夠躲開,而是要她吸引了溫朗的注意力,把他的弱點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
隨后溫朗的那些人便如強弩之末,很快就被消滅了干凈。
第255章 浮生愛恨
顧盼月從山坡上跑下來,迫不及待地跑到顧修瑾面前。嗅著他那滿身血腥氣,摸摸他的袖角,眼神上上下下地看著,她緊著聲音道:“怎麼樣,有受傷嗎?啊?”
顧修瑾低著頭,靜靜地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忽然一勾手臂,將她卷入懷中,用力地抱著,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道:“你來得很及時。”
顧盼月悶在他懷里,那時覺得,就連他滿身的血腥氣,也是那麼的讓她安寧。
溫月初連滾帶爬地來到溫朗身邊時,他身體里的血已經緩緩濡濕了地面。
溫朗中了一箭,后又被補了兩刀,已經死透了。溫月初撲在他身上大哭時,他死不瞑目地睜著眼,瞳孔漸漸渙散,似望著她又似望著遠方。
那股痛徹心扉在四肢百骸里擴散,溫月初哭著哭著便吐出一大口鮮血。
她心里清楚得很,終究是她害死了溫朗。
溫朗一直在給她善后,為了她撒謊,為了她背叛。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勸溫朗要擇木而棲,其實是因為她不甘心。她沒有能力孤軍奮戰,她為了報仇,為了一己之私,要把溫朗拉到她這一邊來。
呵,擇木而棲,放眼徽州,還有比顧修瑾更好的良木了嗎?
即使后來溫朗重新回到了顧修瑾身邊,溫月初也還在勸他反。可事實上,他背叛了顧修瑾,根本斗不過顧修瑾啊。
溫月初忽然憶起,多年前那一群人一起喝酒一起笑鬧的光景。
她淚痕遍布地再抬頭時,看見那邊不遠處緊緊相擁著的一雙人,即使到今天這一步,后悔又如何,她也還是滿心不甘啊!
可不甘又如何,溫月初手筋盡斷,她好不容易哆嗦著握起地上的一把劍,想要走過去刺進他們的身體里,為她的哥哥報仇。
但最終,她也沒能做到。
顧修瑾背對著她單手抱著懷中人,就在溫月初踉蹌地走了兩步,他忽抬手腕,反手將手里的劍便射了出去。
聽得一聲悶哼,那劍正中溫月初的心窩,她眼眶通紅地望著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緩緩地倒了下去。
溫月初身體不住抽搐,溫熱的血從嘴里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