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瑾回到別院時,夜色正濃稠。
院子里點了幾盞清淡的燈。
顧修瑾一踏進院中,便見得院落里的梅花樹下,站著一女子,輕紗裙角逶地,水袖在夜風里輕輕飄拂。
那一身素衣,勾勒得腰段柔嫩似水,青絲如瀑垂在腰際,勘勘擋住那段細腰。
顧修瑾眼神頓時就深晦如這暗夜,眼底里的情緒似猛獸即將出閘一般。
上天是何其眷顧他,竟能在短短一天里,達成他的心愿。
他不會看錯,那是顧盼月。他以為可能沒有機會看到她為自己跳舞的時候,她竟穿成了這樣……是要跳舞給他看麼?
明明他最想要看的不是什麼千芙,而正正是眼前這麼一段光景。
呵,她還從來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撩撥到他的機會。
可顧盼月并沒有發現他回來,她似喘了兩口氣,陡然揮動雙手,長長的水袖在空中飛舞,然后夾雜著兩分勁道朝梅花樹下的鼓面擊了過去。
發出一道醇厚的鼓聲。
顧修瑾這才發現,那每一棵梅花樹下竟然都立了一面鼓。而顧盼月的舞步看似尋常中透著潦草,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蘊。
她像個初學者,與別的女子跳得不一樣,又不失章法。
下午教坊姑姑教顧盼月的這舞是有一定循規蹈矩的舞步的。這本是一支柔艷的舞,與昨夜千芙所跳的相差無幾。
若是千芙的舞跳得柔艷非凡、很能拿捏精髓,眼下顧盼月卻是舞得清冷而帶著隱隱的力道。就連千芙那一向堪稱鏗鏘豪邁的鼓上舞,和顧盼月眼下比起來,也顯得偏柔了些。
那梅樹下的鼓聲越來越緊湊密集,配合著她充滿了力量的身姿,顧修瑾從沒有想到,會有人把一支本應該柔美嫵媚的舞跳得恍若為三軍壯行一般氣勢雄渾。
千芙的舞再好,卻從未打動過顧修瑾的心。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心卻因為她的一舉一動而張弛著,猖狂地跳動著。
她沒有發現他,她跳到氣息不繼,卻倔強得不肯停下來。
后來實在堅持不住了,她才停了下來,喘上幾口氣,然后又繼續。
顧修瑾這才猛然回神,看出了不對勁。
他氣息很少這般暴躁,喝了隨從過來,詢問究竟怎麼一回事。
隨從不敢隱瞞,如實說道:“今日午后三小姐說自己犯困可是又睡不著覺,讓屬下去拿點酒來……”
顧修瑾眼神冰冷地盯著隨從:“你給她拿了酒?”
隨從被那股迫人的氣勢壓得頓時屈膝跪地,道:“屬下拿了酒勁小的,給三小姐飲了幾杯……”
顧修瑾生生忍下想掐死他的沖動,又問:“那她,這樣持續了多久?”
隨從額角隱隱滲出了冷汗,道:“三小姐小睡了半個時辰,從別院里的下人那里聽說了,今日是弄梅閣的千芙姑娘跳水鼓舞的日子,三小姐說……”
“她說什麼?”
“三小姐說難怪二公子不肯回來。”
顧修瑾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頭。
隨從又道:“后三小姐便著人去教坊里請了一位教舞的師傅來,教了她兩個時辰的舞。她從那時便一直跳,跳得不停,直到現在。”
梅花樹下顧盼月又在繼續了,鼓面受到震動,震得一樹梅花飄零。有的落在她身上,有的落在雪面上,燈火闌珊,光景美極。
顧修瑾幾乎是低吼著:“下去領杖五十,其余人全都給我滾!”
第232章 失控
那隨從默默起身退出去,與此同時,隱在暗處的所有隨從也都撤走了。
一時間院里清寂得出奇。
他便一步步朝她走過去。在她幾步開外停下,她手里的水袖拋出,這回沒能順利地擊在鼓面上,被他一手握住。
顧盼月回過頭來看,就見他猛收手臂,連著水袖把她狠拽過來,有兩分兇狠地把她揉進懷里。
他力氣大到箍得她喘不過氣。
可是顧盼月停留在他懷中,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股悸痛的感覺仿佛又更濃烈了一些。
她被冷雪空氣凍得眼眶發紅,悶在顧修瑾的懷里問:“今日那千芙姑娘的水鼓舞跳得好看嗎?”
顧修瑾拼命壓抑著,身體里的熱血卻沸騰著,聲音低沉得可怕:“我沒細看。”
顧盼月緊繃著身子,盡量云淡風輕地說:“好不容易一年才來一次,你若不仔細看一看,豈不是很虧?”頓了頓又道,“你真喜歡她跳的舞,我今日開始學,往后你要想看,我跳給你看可好?”
她穿得單薄,在這雪天里凍了一下午,到如今他這般用力地抱緊她,她身子還暖不過來。
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顧修瑾感覺心臟像是被一記重拳給狠狠擊打了一下一樣。
顧盼月手上死死捏著袖角,卻還是控制不住若有若無地低顫著。她緩了緩,道:“我竟不知,你與我在一起前,還有那樣一個相好。你覺得她長得美嗎?”
顧修瑾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緊緊裹在她身上,重新抱緊她,咬牙切齒地道:“她不是我的相好,我與她沒有任何關系,我甚至,連她手指頭都沒碰過。
她長得美不美,那是她的事,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