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以前,她不是一個害怕孤單的人。
前世那孤獨的十年,她都挺過來了。
這一世,是不是因為有人在她身邊陪伴久了,她便貪戀上這種滋味了。
顧盼月想起去年,在回徽州的路途中,也是下這樣大的雨。她和顧修瑾一路逃一路殺,顧修瑾緊緊牽著她的手,即使和她掉下懸崖,也未曾松開她半分。
那個時候即使在生死的邊緣,她也絲毫不怕啊,那是因為有顧修瑾在她身邊。
可是現在,他們變成了什麼樣子了呢。
顧盼月想逃離,想逃離那個溫暖家,想逃離有他的地方。
顧盼月蜷縮著身子把自己保護起來,她低垂著頭,下巴擱在膝蓋上,雨水落在她的臉上,顫了她的眼。
眼淚便順著眼角,和雨水一并淌下。
這里沒人看得見的,也沒人聽得見的,顧盼月想,她若放任自己在這里哭一場,也不會有人發現。
但是她哭得很隱忍,微微瑟縮著肩膀,張口咬著自己的衣角,只發出輕輕啜泣的聲音。
可是后來,有人踩著那雨聲,走到她的身邊來。
顧盼月無知無覺,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籠罩在她面前,用自己的肩背替她擋下了大部分的雨時,她低著濕潤的眼簾望著面前出現的這雙黑靴時,忘了自己該怎麼哭。
這雙黑靴那麼熟悉,曾是她一針一線縫起來的。
她緩緩抬起頭,朝上仰望去。
紅紅的眼眶和鼻尖,還有濕漉漉的眼神,都很無助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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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原來你這麼愛我
她看見了顧修瑾逆著光的臉,看見了他渾身透濕,看見雨水從他的下巴滴落。
還看見他晦暗幽沉得如枯潭深不見光的雙眼。
顧修瑾一言不發地,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搭在顧盼月頭頂上方的樹梢上,給她一個臨時避雨的小小角落。
而他自己,整個人都淋在大雨里。
他不在乎,緩緩在她面前伏下身軀,低下頭來,伸手去撫她眼角臉上的雨水,觸手有些溫溫熱的。
顧修瑾很想生氣,很想發火,很想在找到她以后狠狠地懲罰她。
可是當真找到她了以后,卻又火氣全無。
他看見顧盼月在輕輕顫抖,在極力抑制著喉嚨里溢出來的哭聲。但那被他手指撫過的眼角,卻如打開了的泉眼,不停地往外冒出溫熱的淚水。
顧盼月仿佛看見了平日里一頭兇狠的狼,在她面前收起了獠牙,收起了陰冷的眼神。她不是他的獵物,他只想叼著她回家去。
顧盼月在他面前抽泣,顧修瑾久久哄不住,便道:“不就是被退了一次婚,你有這麼難過?你若是覺得城里流言毀你名聲,等我回城以后就把亂嚼舌根的人全部抓起來,往后再不能說你一個字不好。”
“明明毀我名聲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你。”她想,她在乎的哪是那些或好或壞的名聲。
顧修瑾承認道:“是我,我恨不能所有人避你如蛇蝎,再不敢妄想要娶你。你知道就好了,下次不要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地哭。”
顧盼月猛地抬頭,眼里痛苦地看著他,顫抖著嘴唇道:“顧修瑾,所有人都不敢娶我,難道你要娶我嗎?
“你要去告訴我爹,他親手養大的兒子,到頭來卻看上了他的女兒嗎?你要告訴全徽州的人,顧家二公子要娶三小姐嗎!”
顧盼月深吸一口氣,卻冷不防岔在了心口里,讓她終于哭出了聲。
她挪著身子過去,揪著顧修瑾的衣襟,雨水打落進她眼里,她直直地盯著顧修瑾嘶啞道:“我從不想壞你的名聲,而你卻想要我聲名狼藉。我從不想讓你被世人詬病,而你卻想要世人避我如蛇蝎。我從不想……”
顧盼月哽了哽喉,又道:“我從不想讓你失去侯府的庇佑,我寧愿我自己外嫁,只要你留在侯府繼續做我爹的兒子,我可以再也不回侯府!可是你,顧修瑾,你為什麼要逼我至此?”
她的眼神又傷痛又冷銳,就這般緩緩靠近顧修瑾,與他咫尺相隔。
顧盼月道:“我擔心你,心疼你,我珍惜你的身體和健康,而你卻將我的擔心和心疼當做是要挾我的籌碼。”
她苦笑著,淚水和雨水從她的眼窩里一并淌下,“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你做多少,大抵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你的。我可以賠上我的一生,嫁給一個我不愛的人,我所求不過一件事,那就是世間無人可能撼動你,無人可再傷害你!”
顧修瑾皺著眉,微瞠著眼,眼里滿是震驚。
顧盼月拼命抑制著顫抖,又問他:“可你,為什麼就不能為我想一想呢?你到底還想要我怎麼樣?你還想要我和你在一起麼,你還想要娶我麼?你就不怕淪為全城笑柄,你就不怕你不顧人倫,你營中軍心動蕩、無人再肯服你嗎?!”
顧盼月指著自己的心口,對他哭著說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啊。我怕那些壞人時時刻刻都盯著你,我怕他們一抓住機會就落井下石想置你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