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喬,吃完早飯,可以再睡一會兒嗎?”
辛湄靠過來,把腦袋放在他肩膀上,聲音軟綿綿。
“……累了?”
“嗯。”她打個呵欠,“我一直沒睡,就等著天亮洗手作羹湯。”
他攬住她的肩膀,一手抄過她膝下,輕輕一抱,她就蜷縮著埋在他懷里了,他的手輕柔地撫摸她的頭發,一下一下:“現在就睡。”
“呃,可是洗碗……”
“睡吧。”
我會一直這樣抱著你。
辛湄很快便睡沉了,于是不知道,那天趙官人拉肚子拉得面如菜色,在床上痛苦呻吟了一天。還不知道,映蓮姑娘睡在池塘里笑得得意洋洋,那幾顆蓮花狀的團子做得最漂亮,就不信那死丫頭不吃,作為搶走她暗戀多年的男人的報復,她讓她拉著肚子度過新婚第一天。
嗯,歡快的新婚第一日,就這麼平靜安寧(?)地過去了。
怨偶天成
快年底的時候,皇陵下了第一場雪,趙官人的新劇也完成了一半。聽說這個新故事是以將軍和辛姑娘的感情歷程為模本,又特意添加趙氏獨有的煽情與感性,堪稱近幾年來趙官人最得意的經典作品。
將軍甚至親自操刀,又做了兩只嶄新的人偶,一個取名喬,一個取名湄,專門給這部戲折子做男女主角。辛姑娘看完折子后,哭了一天一夜,為之取名:《怨偶天成》,還留下了一句寶貴的評語:胡說八道。
那天是十二月十三,大雪。
戲臺子早早在趙官人的指揮下搭好了,臺下一群小妖怪也早已搶占好位置,翹首期盼年底最后一場經典大戲。
辛湄利用身份上的特權,選了最靠前最中間的位置。
戲還沒開始,她有條不紊地從乾坤袋里掏東西進行準備——一沓厚厚的手絹,用來擦眼淚的;再一沓厚厚的手絹,用來找趙官人要簽名的;手爐,用來暖手;瓜子兒,用來嗑……
眨眼工夫,旁邊陸千喬的兩只手里已經再也放不下任何東西了,辛湄意猶未盡地嘆一口氣,把他懷里那堆東西撥了撥,找個比較舒適的姿勢從他腋下把腦袋鉆進去,很好,這樣很好。
面對她這種無孔不入的特性,陸千喬已經很淡定很習慣了,他把那堆莫名其妙的東西放一旁的椅子上,翻開大氅將她裹住,捂在懷里。
“冷不冷?”
他低頭看著她身上不算厚實的小襖,小襖衣領上還墜了兩顆白色小毛球,配著她頭發上毛茸茸的發簪,看上去更像只小白兔。
“噓,別說話,開始了!”辛湄捂住他的嘴。
戲臺子上的一排燈籠無聲無息地點亮,將黑夜里的積雪映成了溫暖的橘紅色。眉目如畫,風姿綽約的小湄第一個出場了。
臺下小妖怪們“嗡”一聲,一齊朝辛湄這邊望。顯然,這人偶做得比本人漂亮多了,這就叫情人眼里出佳人,將軍眼里,辛姑娘就是仙女。
快要年滿十六歲的小湄是個飛揚跳脫,瀟灑恣意的姑娘,雖然美貌無匹,但至今仍無人敢來提親,只因傳聞她是個很厲害的克夫命。家人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無奈之下,小湄立志出門到外地買個相公,就此展開她生命里一段神奇而曲折的旅程。
此后她遇見了很多人,有妖嬈嫵媚的狐仙,有懦弱窩囊的仙人,最后,她遇見了生命里的克星,驃騎將軍千喬。
兩人第一眼便天雷勾動地火,第一天一見生情,不可收拾,第二天就再奸鐘情,難舍難分了。(辛湄語:這就是奸出來的感情。)
雖然兩情相悅,奈何將軍面臨變身之劫,很可能就此撒手人寰,所以在奸了又奸之后,他幡然醒悟這樣下去是不行的,為了不耽誤小湄的人生,他奸了最后一遍,然后默然離開了心愛的姑娘,風蕭蕭兮易水寒,將軍一去兮不復返。(陸千喬心語:這人渣是誰?待會兒叫斯蘭把這本戲折子燒了。)
將軍離去后,小湄日夜以淚洗面,痛不欲生,其間狐仙與窩囊仙人紛紛安撫,就此又發展出多條復雜殘虐、強取豪奪的戀情。小湄雖然被強來奪去,但心里真正有的還是將軍。在經歷了與狐仙的濕_身曖昧,與窩囊仙人的強占未遂之后,小湄還是痛下決心離開了。(辛湄:他們都比我祖爺爺還老!)
誰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將軍離開后,碧海青天夜夜心,怎麼也忘不了小湄的好,得知她和其他二仙的糾纏后,勃然大怒,遂再奸一遍,奸著奸著便情感爆發,抵死纏綿,繼續難舍難分了。(陸千喬:為什麼我總是在奸……)
甜蜜沒有持續多久,將軍的變身劫來臨,失去五感成了活死人。將軍的母親為了家族榮耀,把他送往戰場,試圖令他在死后能博個好名聲。危機四伏的戰場,將軍突然覺醒,揮舞長刀四處殺戮——
趙官人在后臺大叫:“快!準備好的雞血呢?趕緊潑出去!效果!效果!”
“嘩啦啦”,隨著將軍在臺上揮舞閃閃發亮的長刀,猩紅的雞血潑了滿臺,血腥氣四溢,嗅覺靈敏的妖怪們紛紛皺眉捂住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