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料放進鍋里,熬制片刻,香氣四溢。辛湄霎時饞得兩眼離不開鍋子,不過仔細想想,此人肯定不會給自己吃東西,她只好摸出懷里僅剩的一只鴨油燒餅,猶豫著要不要吃掉。
“吃飯。”他盛了一碗煮好的疙瘩湯,放在她腳邊。
辛湄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呃,謝……謝謝……”
小心喝一口面湯,鮮香里還帶著些許的辣,雖然有點不適應這種口味,但卻出乎意料的好吃。辛湄一邊喝面湯,一邊偷偷看火光在他面上跳躍。
他好像有很多心事哎……
她清清嗓子:“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難事啦……”
所以,你快點放了我啊啊啊啊!她在心里狂吼。
陸千喬有些意外地看著她,見她兩眼亮閃閃,滿是期盼的光芒。他又別過頭,聲音冷靜:“吃完就睡覺。”
小樣!就不信你沒破綻!
辛湄移開火堆,把毯子鋪在上面,和衣蜷縮著假裝睡覺,只把眼睛撐開一咪咪縫,偷看他的背影。他一動不動背對著她坐在樹下,深夜的山林寂靜無比,只聞火堆的劈啪聲。不知過了多久,辛湄覺得他可能睡著了,便悄悄伸手入懷,打算把秋月放出來敲暈他。
剛一動,他像背后有眼睛似的,轉過頭譏誚地看著她。
“你要做什麼?”他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一些,這一句居然問得好整以暇。
辛湄訕訕地笑:“沒、沒什麼……好像被蟲子咬了一口……”
“我知道你有一只厲害的靈獸。”陸千喬微微一笑,笑得殺氣騰騰,“不想明天吃烤鵜鶘,就安靜睡覺。”
烤鵜鶘,他的意思是要把秋月烤來吃?!化作符紙的秋月也在懷里抖了三抖,使勁往里面縮縮。
辛湄含著熱淚翻身睡覺,算他厲害。
千喬的糾結
“我有一件十分正經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天快亮的時候,辛湄蹲在陸千喬身邊,把他推醒了。彼時他似乎還帶著睡意,頭發沾了一綹在唇上,眼珠子烏溜溜的,看著有些無辜,還有些迷茫。
“你是個男人,而我,是個女人,對吧?”
鑒于辛湄表情難得如此嚴肅,陸千喬覺著自己好像得給她一點面子,于是用手遮住光,木然點點頭。
“很多據說特別有學問的老頭兒都寫書,說男女授受不親,又說什麼非禮勿視。男人要是不小心看到一個女人的肌膚,就要娶她做老婆,對吧?”
陸千喬在她柔軟的聲線起伏里昏昏欲睡,又點點頭。
“那……我是絕對不會嫁給你的!你也知道吧?”
他快睡著了,隨著本能點頭。
辛湄使勁一拍手:“所以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要解手!”
她腰上拴著那根捆妖索被他攥在手里,實在走不遠,解手又是個要露出肌膚的干活……好吧,露的又何止是“肌膚”……
陸千喬放下手,面無表情地與她對望,半點反應也沒有。
辛湄重復:“我要解手。”
他依然沒反應,只是眨了眨眼睛,茫茫然一般。
她淚流滿面起身了,找棵還算粗壯的大樹,貓腰躲在后面,一面還哽咽:“你……你不許偷看!”
裝模作樣躲了半日,對面依然沒聲音,辛湄急了,探頭出去大叫:“你怎麼能真的沒反應?偷看別人解手是很惡劣的趣味!”
陸千喬愣愣地眨眨眼睛,然后……然后他打個呵欠,翻身立即又睡著了。
原來居然是個會賴床的!
辛湄撲上去使勁抽他臉:“起來起來起來!”
手腕被人抓住了,終于被抽醒的陸千喬面帶寒霜,頭發凌亂,仰面躺在地上瞪她:“你膽子真不小!”
她大怒:“我要解手!”
解手,這個詞有點陌生,還有點熟悉。陸千喬剛睡醒的腦袋不太靈光,思忖半晌,突然悟了,霎時間臉上表情從震驚發展到愧疚再發展到惱怒,最后變成了羞赧。
他飛快松手,像被燙到似的,眼睜睜看著辛湄奔向密林深處。
陸千喬此時已全無睡意,起身扒扒頭發,身上卻掉下一張符紙,相當眼生,應當不是自己的。符紙是用千年梧桐的樹皮煉制而成,適合鳥類靈獸棲身,想來應當是辛湄方才動作劇烈不小心掉下來的。
是她的坐騎,那只鵜鶘吧?
他端詳片刻,將符紙折了一道,放進自己懷內。
這個……他在這方面沒經驗,那個……女人……需要多長時間?一炷香?兩柱香?好吧,給她頓飯工夫,如果不回來,他就……就再等頓飯工夫……
看看天色,現在過去多久了?她還沒回來,要不要追上去看看?不,還是等一下……萬一那什麼……還是再等一會兒好了……
陸千喬生平第一次艱難地糾結了。
三頓飯的時間過去,他霍然起身,正要去尋找,卻聽身后傳來腳踏枝葉的細微聲響,回頭,便見一臉不爽的辛湄懷抱一捧新鮮菌菇,滿身露水地回來了。
“你……”他猶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什麼好。
辛湄板著臉把菌菇丟在地上,剛才是多好的逃脫機會啊!可翻遍全身上下硬是沒找到秋月棲身的那張符紙,估計是剛才抽他的時候不小心掉出來了。
可惡!失去坐騎,在這種一望無際的深山老林,根本是寸步難行!更不要說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