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一口氣:“面癱是病,得治。”
他好像抖了兩下,“砰”一聲把窗戶關了。
辛湄又撿了一塊槐花餅,正塞了一半,大門卻開了,一夜不見的陸千喬背著光站在門口看她。辛湄咻一下丟了槐花餅,左右看看,躲在了大衣櫥后面。
她腮邊還沾了點碎屑,睡了一夜頭發也沒梳,細碎地垂在雙肩——還是像只兔子,白色的,軟綿綿的那種。
陸千喬關上門,走進來。她吞了口口水,腦海里浮現出戲里常演的,密封小屋,光線暗淡,壞人桀桀怪笑著對女主角伸出魔爪……
她現在很想鉆進衣櫥里。
“過來,坐。”他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我不過去。”
“……過來。”
“……我不。”
他朝她走兩步,她立即閃電般坐在了椅子上。
陸千喬揉了揉額角:“為什麼知道云霧陣的破解方法?誰教你的?”
“都說了我不知道什麼云霧陣……”
“說實話。”
“實話就是我方向感特別好……”
他不說話了,只是安靜地看著她。深邃的輪廓,寶石似的眼珠子,明明是玉琢般的容顏,卻無一絲玉石溫潤,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冷銳,時刻都像一柄刀鋒示人的名刀。
此刻,寒光湛湛的刀鋒正指著她。
辛湄毫不畏懼與他對視,他覺著她的勇氣好像都軟綿綿的。及至看到她腮邊沾的糕餅碎屑,他的眉毛實在忍不住抖了兩下。
“那個……”辛湄望著他微微顫抖的眉毛,好心地建議,“面癱真的是病,要治。綠水鎮有個大夫的針法很不錯……”
他面無表情地朝她伸出手,她頓時花容失色,四處打量想找地方躲。
胳膊還是被抓住了,辛湄驚慌失措地考慮接下來自己是應當尖叫暈倒還是寧死不屈護衛貞操,冷不防他將她拽到窗前,打開了木窗。
春日麗景撲面而來,窗外梨花開得正好,雪白如棉,幾只玲瓏剔透的花妖正在枝頭嬉笑打鬧。遠方山巒青翠如碧,隱有田園人家。
“三百六十二只妖,”陸千喬開口,聲音很淡,“皇陵就是他們的家。我不會放他們出去傷人,更不會讓外面的人進來傷害他們。”
皇陵畢竟是皇家的地方,鬧鬧鬼什麼的無傷大雅,真要讓皇帝知道一群妖怪在這邊占山為王住得逍遙快活,只怕第二天就有修仙門派來剿殺了。
辛湄抓抓腦袋,“哦”了一聲。
“我不管你是用什麼法子破解云霧陣,既然對我有威脅,一日不解決,就一日不會放你走。”
他松開手她的胳膊。
辛湄大驚失色:“你……你不講理……”
他似乎笑了一下:“我這個人從來不講理。”
辛湄覺得自己應當嚴肅表示一下自己的立場:“你就算把我關到老死,我也不會嫁給你做壓寨夫人!”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真想把她那顆不聽人話天馬行空的腦袋揪下來狠狠的當球踢啊……
他轉身拂袖而去,吩咐門外的斯蘭:“看著她,除了水不許再給任何吃食,不許其他人靠近。”
斯蘭恭敬地抱拳:“遵命,將軍。”
將軍?他一個妖怪又是什麼狗屁將軍了?!辛湄憋了一肚子氣,搜腸刮肚想追上去罵兩句,想半天也沒想出什麼犀利的罵人話,只好一個人踢枕頭玩。
“千喬哥哥……”窗外有個稚嫩的童音喚他,她轉頭,就見一個圓滾滾的肉球似的小小鳥妖飛在半空上下搖擺,比上次在皇陵遇見那個小許多,只有三四歲的模樣,搖搖晃晃的模樣不像鳥,倒像一只肥鴨子。
陸千喬伸手將他抱起來,那一瞬間,陽光都落在面上,他那張面癱臉居然出奇的柔和。
“哥哥說他已經準備好了,問你什麼時候把內丹給他呀?”
小鳥妖奶聲奶氣地問。
“馬上去。”陸千喬動作生硬地拍拍他的小腦袋。
*
食盒被斯蘭收走了,辛湄捧著餓扁的肚皮坐在窗邊發呆,呆著呆著不知怎麼的就睡著了,夢里對著大盆的紅燒蹄髈大快朵頤,口水流了一袖子。
及至天黑,斯蘭見她那呆頭呆腦忍耐饑餓的模樣,終于忍不住開口:“你說實話就不用餓肚子了。”
辛湄充滿傲骨地別過腦袋哼一聲。
“和將軍作對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他一個妖怪又是什麼將軍了?”辛湄很不屑。
斯蘭怒了:“誰跟你說他是妖怪?!他是瓊國堂堂正正的驃騎將軍!十五歲開始便立下累累戰功!”
“……嫖|妓將軍?”她愕然。
“驃·騎·將·軍!”斯蘭要抓狂了。
“是將軍怎麼不去打仗,在皇陵里窩著?”
斯蘭有些黯然:“皇帝有眼無珠,聽信讒言,將將軍貶來看守皇陵……”
辛湄恍然大悟:“是個一直打敗仗的將軍,所以皇帝一怒之下把他趕到皇陵了!”
斯蘭氣得又把窗戶摔上。
直到深夜,屋子里再也沒傳出一點聲音,他又有些擔心,畢竟是個普通小姑娘,一整天除了兩塊糕點就沒吃點別的東西,只怕要餓出毛病來。他看看手邊的食盒,猶豫著要不要偷偷塞給她一塊充饑。
屋內突然傳出翻箱倒柜的聲音,斯蘭急忙拉開窗戶,誰知一道勁風從窗內襲來,他毫無防備被打個正著,倒飛出去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