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撐著回頭,擔憂地問我:「曦曦,你有沒有事?不要怕,我們肯定能……」
話音未落,一根幾乎看不見的頭發絲穿透了他的防御,洞穿了他的肩膀。
我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不孤被穿透:「不!」
一擊之后不孤反應變慢,更多的頭發絲鉆進了他的身體,女怪發出了得意的尖嘯。
有熱氣在我身體深處翻涌,那一直折磨著我的燒灼之痛,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早已不跳動的心臟仿佛也燃燒起來。
我站了起來,探手抓住了一顆頭顱——這是她的本體。
我的嗓子像被火燒過,沙啞難聽,一字一句地說:「我讓你別碰他。」
女怪睜大了眼睛,我看見了她眼中的驚恐,無數頭發不遺余力地朝我激射而來,若被射中,我將四分五裂。
在頭發刺中我的前一刻,我眼前金光閃過,竟徒手捏爆了這顆頭顱,一朵紅花從她口中滾落,女怪的尖叫只發出半聲,就在烈火中連同頭發一起燃燒成了灰燼。
一直被壓抑的痛苦從指尖流瀉而出,我感到自己整個人都像是被火焰燒透了,體內力竭,朝后倒了下去。
不孤沖過來接住我:「曦曦!」
聽起來,還算生龍活虎,太好了……
徹底昏迷前,我似乎聽到了一聲沉沉的嘆息。
28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云渺渺之中,宮宇生輝,天帝臨池,得見平滑如鏡的水面忽地泛起一點漣漪,于是駐足凝神,一旁的仙官恭敬道:「君上,下界來報,人界之壁四面已破了兩面,恐生動蕩。」
「唔。」天帝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頭,似乎在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地轉頭,對那仙官道,「此事我已知曉,亦敲打過妖鬼兩界,不會出事的。
」
「是。」仙官深深地低下頭去,不再多言。
只一瞬,天帝便消失了,這只是他的幻影,本體仍在最高的仙殿之中。
近些年,天帝越來越深居簡出,少有親臨的時候,下頭有事稟報,都是來這清心池,天帝感知到便會現身。
仙官抬起了頭,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那高聳入云的仙殿,六界壁障乃天帝神力所維系,如今出了疏漏,合該天帝修補,怎麼只是敲打了事?難道破洞不用管了嗎?
但只思索了一會兒,他便放棄了深究,畢竟天帝是天道的化身,無論如何,是不會有錯的。
而在眾仙不可窺視的仙殿之中,層層玉階之上,那已靜坐不知多少個年頭的眾神之主,緩緩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他長發如墨,鶴羽華衣,眉宇間神光流轉,但一只眼已蒙上了白翳,不復明澈,本該看透世間萬事萬物的神啊……
與此同時,西天靈山,穿白繒輕衣的青年正在為一只金色大孔雀梳理羽毛,但他心頭一動,轉頭看向了下界,喃喃:「佛印破了。」
停頓一息,他駕著孔雀朝鷲峰而去——那里住著如來。我迷迷蒙蒙地醒來時,耳旁似有爭吵之聲。
「這件事跟曦曦有什麼關系,她自己要跑怪得了誰?」是不孤,他的聲音又低又急,聽起來充滿憤怒。
「她不是自己跑的,是石曦把她趕跑的!」小龍的聲音也不小,他好像更生氣,「而且,我也沒有要怪哪個,只是想把她找回來。」
不孤緩了一口氣,大概是在盡量控制情緒,可惜說出口的話仍帶有埋怨,「我們是為了找你才遇上女怪的,曦曦也是為了救我們才受傷的,我們本可以避免這一切……我們真的該離開了,小龍。
」
小龍:「我還要說好多遍,我不是故意的,你說這些又是在怪哪個?意思是我害了你們?我是擔心姜黎才離開的,現在她不見了,我怎麼能不管她?」
姜黎不見了?她怎麼了?
我還沒完全清醒,現在聽他們吵得針鋒相對更是頭痛欲裂,試著開口打斷:「不孤……」
可他們沒聽見。
「那又如何?」不孤冷著聲反問,語調冷酷,「她本來跟我們就沒什麼關系,曦曦也說了,她很不對勁……」
這可不像他能說出來的話,太過了。
我抬手扯著床帳,借力坐起來,勉強問了一句:「咳咳……姜黎怎麼了?」
「曦曦!」不孤聞聲走到床邊,扶著我坐好,「你醒了?哪里痛,肚子嗎?」
我坐起來才看到長隱也在屋內,但他坐在角落,一如既往地不吭聲。
我擺手讓不孤閉嘴,徑自問道:「你們剛才說小姜姑娘不見了,怎麼回事?」
不孤低頭咬著嘴唇,臉上怒氣猶然,明顯不想回答。
我又看向不遠處的小龍,他站得筆直,側身對著我,一動不動,也是氣沖沖的樣子。
我咳了兩聲,輕聲道:「不要為了一時意氣浪費工夫,說吧,她怎麼了?」
小龍動了一下嘴唇,才慢慢開口。
原來,他追著姜黎離開后,一路朝東坊而去,可人群擁擠,姜黎又身量纖細,很不起眼,過了半個時辰,他就跟丟了。
他正要去東坊找人,但半路感知到某處妖氣橫生,便立刻趕了過來,誰知就正好遇上我們。
我們暫時安置在一個佛寺內,那重傷的凡人也托付給寺內僧人照顧,據說精氣被吸走了一大半,就算活過來也壽命有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