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此,長隱卻并不作答,只是一筆帶過:「尚不可知,但此法已被發現,誰都能做出這種事,只要他能捉住一只九尾狐。不過九尾已絕世許久,此法也漸漸被遺忘了。」
他又看向不孤,盲眼如敷霜,眼瞳無光無神:「至于你,大概是先祖是九尾,血脈在你身上覺醒了,隨著尾巴的增加,你會變得越來越強大,越來越……接近神。」
他言盡于此,但我們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不孤確實有可能成神,可在此之前,他仍是一只非常弱小的狐貍,他的尾巴,隨時都有可能被奪去。
九尾這個身份,對他來說,也許并不是什麼好事。
我攥緊了他的手,想起那操控陰鬼的人逃走前,說的那些話。
九尾,主人,活不了多久。
不孤是不是已經處在危險之中了?怪不得長隱說我們已經死到臨頭……
「如果我們躲起來呢?」我忽然開口,語氣強硬,「如果我們躲起來,只要不被人知道行蹤,不孤就不會有事。」
「呵。」長隱又笑了一聲,「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你們都躲起來,他躲過殺身之禍,你重新變回石頭。」
「變回石頭?」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我不會死,只是變回石頭而已?」
「死?你怎麼會死?」長隱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過了一會兒又對我搖頭,「小石頭,你本不該這麼早醒來,現在你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沒有,若不快快躲起來,將來是要大禍臨頭的。」
長隱的話半遮半掩,但背后的意思我已聽出來了。
我的沉睡是有人計劃好的,那人使我變成石頭,用某種手段封住了我的記憶,我應該在某時某刻醒來,但不是現在。
也許,是因為不孤,他使我提前清醒。而現在,我正重新回到石頭的狀態,直到某一天,再次變回不孤撿到我的樣子——一塊人形的石頭。
「那……是誰?」我漸漸感到頭痛欲裂,似乎觸動了體內的某處機關,卻仍強撐著追問,「到底是誰要害我?」
長隱卻沉默了半晌,以一種奇怪的語氣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按住額頭,本想開口,卻愈加不能支撐,如同渾身燃火,無形中感覺皮開肉綻般劇痛。
「曦曦?」不孤趕緊蹲下來,扶著我的肩膀探看,「你怎麼了?」
長隱淡聲道:「你何苦執著于此,你本就只是頑石一塊,這世事與你何干。即使此刻沉睡,滄海桑田,終有一日會再睜眼醒來,萬物仍存,日月未變。」
長隱一直是游刃有余甚至充滿善意的,可現在他變得十分嚴厲,一字一句像長鞭,劈在我的心頭。
這當頭,我竟分不清到底哪里在痛,是頭還是腹部,或是心?
「你乃不生不滅之物,生死無異。」
「紅塵如沙,頃刻而已,你立于其中,閉眼即可得飛升,為何一定要以肉身受此間劫難?」
我耳中如雷鳴,震懾心魂,我忍著劇痛抬頭,長隱不知何時已行至面前,而我正蜷縮在地。
不孤和小龍,甚至是李大夫都不見了。
長隱的眼睛如啟明星,眸光冷冽,直照我心頭,一點不像個盲人。
我咬著嘴唇,苦苦隱忍不知多久,忽見蓮花飛散,佛光如注,傾瀉在我眼前,隨之出現了一條修長的人影,這人身著靛藍輕衫,正朝我伸手。
我無法回應,只能盡力抬頭仰望,見到一張清冷秀麗的臉龐,可他的神情那樣柔和,幾乎溫存地注目,以至于有種雌雄莫辨的感覺。
他的手指觸碰我的臉龐,溫柔地流連撫摸,這感覺陌生而熟悉,仿佛在久遠的記憶中,曾有人無數次這樣貼近我,連衣衫上的翠羽都那樣溫暖。
他的身形如海市蜃樓,幾乎能透過他,看到他身后的長隱。
他微微啟唇,似乎馬上就要說話,我緊緊地盯著他,莫名地期待起來。
可——「重新做回石頭吧,還來得及。」
長隱的聲音出現在耳邊,一眨眼的工夫,那人就消失了。
我復又回到現實,長隱正立在眼前,一只手勾起我的下巴,語氣淡然。
而我額上冷汗如注,嘴唇發白,痛至痙攣,已是吐不出半個字來。
「放開曦曦!」不孤反應急躁,立刻推開了他,抱住我疲軟的身軀。
小龍也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道:「嘿!不許亂摸!」
長隱退了兩步,無言相看。
「逢春……」我昏過去前,嘴里喃喃,「逢春。」
上次,我在溫泉池里聽到一聲清亮的鳴叫,也記起了這個名字,但當時還沒想起這人的臉。
這一回我一見他,心里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他就是逢春。
從前他一定同我非常親近,否則,我不會一見他,心里就如此歡欣。
他是誰,我又是誰?
我到底有著怎樣的前塵?
我醒來時陽光鋪在屋內,分不清是什麼時辰。
正當我略感迷茫的時候,聽到窗外傳來了不孤的聲音。
「你說,曦曦她到底怎麼了?」他似乎正在和人交談,語氣低落。
「哎,我也懂不起,瞎子又說得不清不楚的,反正感覺好復雜。」回答的是小龍。
不孤沒有答話。
我悄悄將窗戶推開一條細縫,看到這兩人正蹲在廊下,肩膀靠著肩膀,也不管衣擺拖在地上會沾灰,像兩朵白白的大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