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神總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的脖子看,思考了一會兒,回答:「他說進入鏡墟的時候是……好像是一百零幾歲,我記不清了,怎麼了?」
小龍:「哎,我也不確定,但是我覺得你真的要離他遠點了。」
我更感到不解:「離他遠一點?到底為什麼,他怎麼了?」
小龍表現得十分糾結,遲疑半晌才說:「他可能是要……」
但話說了一半,又止住了,視線朝我身后看去。
我察覺到不對,第一反應是心頭叫苦——不是吧?這麼巧又被看到了?
我慢慢地轉過頭去,果然,是不知何時出現的不孤。
他站在回廊相接處,隔著昏暗的走廊,與我相望。
這一次,他沒有像上次那樣轉身就走,臉上看不出賭氣的樣子。
但正因如此,他的神情淡漠得有些嚇人,平時總是含笑的狹長眼眸,沒了笑意,微微上挑的眼尾顯出狐貍特有的陰柔冷魅。
此刻的不孤,有一種……過分危險的美麗。
好似綿綿刀光,鋒芒泛藍,若美人的眼波,讓人心神失守間便命喪黃泉。
我頭一次在他身上感到了危險。
因此,我沒有立刻出聲,等稍微鎮定一點了才試著開口:「不孤,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沒回答,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夜燈下。
我才看到他的臉側有一抹擦傷,帶著凝固的血色,似一道半彎的月牙。
于是我又急忙問:「你的臉怎麼傷了?」
「我怎麼傷了。」他輕輕地重復了一遍,語氣平靜到冷漠,低下眼來看我,「你不知道嗎?」
他這樣說,我哪里還不知道。
小龍與他打架,說來還是我胡說惹的禍。
為了避免像上次那樣的誤會,我馬上解釋:「我之前跟你講的什麼性別一樣才能做夫妻都是說笑的。
小龍性子比較急,他不是有意傷你。你受傷是我的錯,還傷到哪里了?痛嗎?」
「而且,我們剛剛也只是在說……」我一邊說,一邊回頭去找小龍,想讓他一起來解釋,但誰知,小龍早就溜得沒影兒了。
真不講道義!
我心頭暗罵,但也無法,只能轉回來,對著不孤露出歉意的笑。
不孤盯著我,眼睛眨也不眨:「在說什麼?離我遠點?」
……真完蛋。
我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小龍話說到一半又沒說清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離不孤遠一點。
但是,現在看來,不孤確實有點不對勁。
我伸手想去拉他的手,然而,不孤抬了一下手,避開了,冷聲道:「聽他的話,離我遠點吧。」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只來得及喊出一聲:「不孤……」
可除了半張抿唇冷眼的側臉,他竟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我。
我愣在原地,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夜風起,涼意透衣衫。
我一路往房間走去,一路苦思冥想。
從頭到尾,我有表達得不對的地方嗎?
我的解釋不夠及時嗎?
不孤這次反應簡直比上次還奇怪。
風中送來不知名的香氣,應該是從花園里飄來的,盛夏時節,繁花爭艷。
即使是夜晚,這香氣也暖得發甜。
不孤的房間就在對面,我進屋前特意看了一眼,沒點燈,也沒動靜。
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下了。
接下來好幾日,除了每天去為賽云療傷,我們就在等待陰鬼的再次到來。
小龍和不孤也趁機在醫館周圍以及幾個主要的房間都做了布置,只要陰鬼一踏進來,就會顯形。
可意外的是,陰鬼并沒有出現,鎮上的其他人家也都平安無事,仿佛一夜之間,陰鬼就消失了。
這一日,午飯時去看了賽云,她已經好了許多,甚至能短暫地清醒過來了。
小姑娘啞著嗓子說話:「爹……」
李大夫也板不起臉來了,他握著女兒的手,柔聲問道:「還有何處難受,告訴爹。」
「我,咳咳……」賽云一張小臉兒慘白,卻仍強撐著露出一個笑來,微微搖頭,「我不難受。」
話是如此,但忍不住濕了眼眶。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明明所有的害怕和委屈都可以獨吞,卻唯獨受不了旁人的關心,特別是面對父母,會瞬間從堅強的大人變成脆弱的孩子。
小龍在賽云的掌心以法力畫了一道符,有了這道符,就不必時時去查探她的情況,一旦她的精魂有何異樣,小龍就能第一時間察覺。
這符看起來很簡單,只是幾根線條交織,微微發光后,就隱沒在了賽云的掌心。
但我卻不知不覺地看入了迷。
只覺得這東西……給我一種玄而又玄的熟悉感。
我曾經也接觸過這東西嗎?
「姐姐。」賽云微微偏過頭,叫我,「我知道……是你和兩位大哥救了我,謝謝你們。」
「千萬不要說謝,我們相識這麼久,又多得諸位照顧,自然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我彎下腰去,對她輕輕地笑,「你安心養傷,等你好起來,帶我們出去玩兒。」
賽云點著頭,圓眼睛里露出一縷亮光:「嗯。」
又朝我身后看了看,疑惑道:「怎麼不見龍大哥他們?」
我的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不孤他這幾日表現得也還算正常,該吃吃,該喝喝。
只是,話變少了一點,也不像以前那樣愛貼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