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頷首,柳眉蹙起一點,神情有些郁然,道:「我與三哥哥說,我歡喜小宋大人,是傾慕他的才學,與其他無關。那場陰差陽錯的迷路,教我知道了宋引默這個人,這麼多年的留心和喜歡,不曾做過假。而三哥哥是哥哥的好友,我從來只當他是兄長。他肯為我做這樣多,我愧對他,感謝他,獨獨沒有喜歡他。」
我心底很有些唏噓,明明是齊少邧種的因,卻教宋引默得了果。秦熙辰的至交好友,絕不會是個欠缺才學的草包。單依昨日的投壺便能見得,齊少邧隱藏得深得很。
眼瞧著晚妍的出聘之日越發近了,閨閣時光一日少過一日,我與她說了許久的話,日暮西山時才回一水居。
彼時將走近院門,便瞧見趙景明高高地趴在墻上,正抬手打望。他瞧見我回來,忙扭過頭沖著院子又是說話又是打手勢,險些從墻上跌了下來。
我有些不解,抬頭看著他,好奇道:「趙小爺,你葫蘆里又在賣什麼藥?」
趙景明向我擠了擠眼睛,促狹地一笑,道:「你進去便曉得了。」
我如他所說輕輕推開了院門,滿院的芳菲映入眼簾。短短一個下午,一水居被裝點得這樣好看,落英如雨,清香蘊藉。一身白衣的男子背負了一柄劍,蕭蕭肅肅立于其間。
風微微掀動他鬢間碎發,他側首對我一笑,旋即抽劍出鞘,干脆果決地舞了起來。一劍一劍的寒光拂過花簇錦攢,撲撲簌簌地驚落了一地的花瓣。待他舞罷劍,將劍移至我面前,劍尖處挑了一朵最美最奪目的花。
我眉眼彎起,將花從他劍上拿下,還不待我開口與他說話,他便拉了我去至書房,將一卷卷書畫,一冊冊手札展示給我看。他寫行書,字如行云流水,銀鉤鐵畫。手札上字跡滿滿,有詩詞文賦,也有政論良策,落筆驚艷,文采卓絕。
我拿不準他要做什麼,輕笑著看向他,又見他從懷中掏出一方小鏡來,將鏡子湊到我跟前。這方小鏡用的是造價頗高的頗黎,將我和他的模樣清晰地倒映在了鏡中。
他見著鏡中人登對的模樣,低低笑了。桃花眼一勾,眼波活了似的漾開,是萬頃秋波盡入簾的殊色。可惜薄唇一啟,瞬間便壞了情致。
美而自知的秦二公子低聲問道:「我好看嗎?」
我:「……」
見我沒反應過來,他下頜微垂,唇邊翹起一點,萬分驕矜道:「方才你已看過了,我能文能武,模樣好看,你說岳丈大人是不是看我得上?」
我眉眼彎起,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抬眼看他,問道:「折騰這一大通,便是為了這個?」
秦熙辰眉梢輕挑,眼底含笑,點了點頭,萬分認真地應了一聲「是」。被他這情緒感染,我亦是一笑,微微抿唇,垂目作認真思索狀。
他似是無謂的模樣,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睫,耳朵卻豎得尖尖的。但凡我有些風吹草動,一聲微嘆或一聲輕咦,都能引得他垂目看我。他生就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眼波一轉,君子未遠清且婉;眼光一落,一面驚鴻相思徹。
我唇邊綻開笑意,放下手中手札,抬眸看他,輕笑道:「我爹爹聽我娘親的,娘親說能文能武、模樣好看皆是次要。
」
聽到此處,他微微蹙眉,薄唇不自覺抿起,模樣很有些肅然。
我唇角彎起,頓了頓,繼續說道:「她說,我未來的夫郎需對我一心一意,與我一生一世,這樣便好。」
秦熙辰這才舒朗開眉目,展顏一笑,恰如天邊斷虹霽雨,道:「既是如此,岳丈大人與岳母大人必然看我得上。」
我輕輕一笑,又道:「若爹爹看不上你,便不會將我、將昭明司交于你。那日你冒不韙救我時,爹爹定然便把你當作女婿了。」
說罷,我目光湛湛地望著他,眉眼含笑,輕聲道:「世上好兒郎何其多,秦熙辰卻只得一個。」
他本低低笑著,眉梢眼角得色盡顯,聞言卻瞬間端正了神色,看著我的眼睛鄭重其事道:「陶淳也只得一個。」
我與他相視而笑,眼底流露出不加掩飾的默契與歡喜。我看著他含笑的一雙眼,唇角不自覺彎起,輕聲問道:「我有沒有與你說過,你的眼睛很好看?」
秦熙辰唇角微微勾起,手指輕輕拂過我臉頰邊的碎發,而后伸手挑住我的下巴,垂眸看我,眼底劃過溫柔的笑意:「因為我眼里有你。」
他說罷,低下頭吻了吻我的唇。
一日復一夕,一夕復一朝,轉眼便到了晚妍出聘的日子。那是個頂好的黃道吉日,百事可行,最宜嫁娶。
我答應了晚妍做她的送女客,又要幫襯夫人安排諸項事宜,在后院閣樓與前院廳堂間來回走動,真真是忙得腳不沾地。
相較我而言,秦熙辰這個做哥哥的卻顯得格外清閑,手執著酒盞,輕袍緩帶行于賓客之間,或是談笑風生,或是推杯換盞,悠閑自得的模樣,教我看了便來氣。
核對完來賓名冊后,我抱著手臂走到他身邊,鼓著腮幫子抬目瞥他一眼,眼底怨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