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笑著點頭,道:「正是。」
我:「……」
思及宋尚書在外嚴苛古板不茍言笑的名聲,我不由吞了吞口水。
管事見狀,笑著寬慰我,道:「姑娘莫要緊張,我們老爺喜歡懂事的年輕人,最好相處不過。」
我擺擺手,輕嘆道:「管家見笑了。不緊張不緊張,見家長綜合征罷了。」
管事聞言輕笑一聲,這會子工夫已將我引至了大堂,伸手請道:「姑娘且進去吧,老爺在等姑娘。」
我望向他所指的方向,深吸一口氣,邁過門坎進了大堂。入內,只見些許陽光從雕花木門傾透而進,堂內幾根瞧得出年歲的紅木撐住梁頂,正前方置一張朱漆案桌,案桌兩旁對稱著擺了檀木椅,木椅間接連著一張小幾,上面或擺茶盞,或置盆景,較之秦府的簡潔敞亮更多了一絲文人氣。
而宋尚書便坐在廳堂正中的長桌案旁的紫檀木椅上,見我進來,放下手中書,看我的目光略帶審視。
我端正了姿勢,平視著前方與他行禮,道:「奴婢見過宋大人。」
說來也奇怪,在瞧見宋尚書之前我是有些緊張,可看見了他與宋引默如出一轍的眼睛后,莫名便放松了下來。都說子肖父,這話果然沒錯,我覺著宋尚書活脫脫一個中年版宋引默,年歲雖在他臉上雕刻下滄桑痕跡,卻依然可從中窺得年輕時的倜儻風采。
他抬手示意我起身,目光落在我臉上時眉心微微皺了皺,似是在回想什麼。
我有些不明所以,將袖中的帖子取出來雙手奉予他,低垂了眉眼,道:「夫人感念小宋大人為我秦府兵符失竊一事費心良多,特于三日后備了酒席宴請小宋大人,這是帖子,勞大人代為轉交。
」
他接過帖子,淡淡應了一聲好。
我又將斗篷遞予他,道:「這是小宋大人的斗篷,勞宋大人一路轉交。」
宋尚書眉頭皺起,并不急著接過,眼底閃過一絲狐疑,問道:「默兒的斗篷為何在你手中?」
我保持著雙手捧斗篷的姿勢,答道:「公子回京面圣那夜,奴婢去接公子,回府途中遇見小宋大人。小宋大人心善,可憐奴婢衣單雨冷,便借了斗篷與奴婢。因而奴婢今日特帶了來物歸原主。」
他淡淡一笑,接過我手中的斗篷,道:「你這丫鬟倒知禮數。小事而已,也不必掛懷,此舉算他有些君子之風。」
我輕輕點了點頭,唇角微彎,道:「帖子已送到,奴婢便先與大人告辭了。」
「等等。」他叫住我。
我略有些疑惑,問道:「宋大人還有事嗎?」
打我一進門,宋尚書便一直在看我的臉,此時才將視線移開,居于高位多年積壓的威嚴散發出來,直視我的眼睛,仿佛能從我的眼睛看透我的所思所想。
「你叫什麼名字?」
我微怔了怔,旋即答道:「映妝。」
宋尚書繼續追問:「你姓什麼?」
這問題卻將我難住了。
自我穿越來此便只知道原主名喚春桃,姓氏卻不得而知。初來時原主重病在床,無人問津,某日睜開眼睛我便成了她。我曾借著大病一場,記憶損傷的由頭探尋過原主身世,然而府上檔案記錄得極其潦草,下人檔上只記有我的名字,來歷卻是不明,如何輾轉到秦府來的也是個謎團,仿佛憑空多出來春桃這個人一般。
然而宋尚書目光實在逼人,偏他還是刑部尚書,若讓他知曉我是個黑戶口,后果不堪設想。
于是我只得硬著頭皮開口,道:「奴婢無姓,秦府家奴,名字都是二公子所賜。」
卻聽得他一聲嘆息,道:「罷了,許是老夫多想,你走吧。」
我如釋重負,被這樣大的壓迫籠罩著,也虧得我心理素質過硬,還記得走前要與宋尚書行禮。
待出了宋府,我站在府門前的階梯上抬頭望云,舒了好長一口氣,才覺重新活了過來。
藍藍的天上白云飄,我很有些感嘆,約莫也只有古代才能存有這般一塵不染的天。正感慨著,眼前卻浮現出一張逐漸放大的俊臉。
那人眉眼微微彎起,唇角笑意暈染開,一如初見模樣,一笑便好看得晃眼。
「春桃姑娘站在我家門口,看什麼看得這樣起勁?」
好看實屬好看,然而這般突然出現,嚇人也實屬嚇人。
我抬著頭看了這樣久,本就失重,在被他猛地一驚,瞬間失了平衡,下意識便要向后倒去。電光火石間,幸而他及時抓住了我的手,教我不至于摔個人仰馬翻。
我尚未來得及慶幸,好巧不巧,因我先前正好站在臺階邊緣,一時難以平衡,竟順著宋引默拉我的這股力道撲進了他懷中。站在臺階上本就高他一截,這樣一來,我迎面便撞上了他的唇。他先前嘴邊的笑意猶在,此時卻便被我的唇撞了個粉碎。
他的唇有些涼,若說像玉,然而又是軟的,清清涼涼、柔柔軟軟,如他本人一般。
我與他貼得極近,四目相對間,看到他目光一瞬凝滯,想來應是與我一般崩潰。
然而崩潰之余,我又忍不住慶幸,還好還好,出門前刷了牙。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我又覺著分外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