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助理走后，車里只剩他們二人。

　　靳薄涼摘下了眼鏡。

　　“莫飛白，二十三歲。Z大政法系大四在讀，保送法學院研究生。Z城本地土著，父親工程師，母親大學教授。性格陽光開朗，成績名列前茅，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苗子。”

　　“……你調查他？”

　　“在校四年從未談過戀愛，正式女友，無。PA軟件達人，非正式女友，數不清。”說到這，靳薄涼毫不掩飾的嘲諷：“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歡浪子回頭的劇本？”

　　渺渺愣了幾秒，她皺眉：“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根本沒往那方面想！今晚看話劇我只是——”

　　只是來看看姐姐啊。

　　她后面的話沒說，反正都分手了，跟他解釋那麼清楚干嘛？

　　渺渺有點生氣，她嘗試著開車門，發現根本打不開。

　　“他那點把戲，騙騙你這種小女生，綽綽有余。”用眼鏡布將鏡片擦干凈后，他重新戴上眼鏡。

　　車燈昏暗。

　　渺渺緊貼著車門而坐，整個人處于防備狀態。

　　“我跟他之前從未有交集，我們分手，不是因為他。”

　　渺渺抿唇，靳薄涼是太驕傲了嗎？他怎麼就不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人，不能接受現實？”渺渺嘲諷道：“如果是我分手的態度太溫和，讓你誤以為我是在開玩笑，那我道歉。從現在起，我不會再給你任何錯覺。”

　　說著，她掏出了手機。

　　她是個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做得太絕的人。或許也是因為不夠狠心，她沒有刪除他的聯系方式。

　　當著靳薄涼的面，她解鎖了指紋，滑入聯系人頁面。

　　往下翻。

　　找到了“薄涼”這個名字。按住，選擇拉黑。

　　退出，點到微信，他在置頂處。點入資料夾，選擇拉黑，并且刪除。

　　接著是論壇、QQ、微博。

　　所有跟他有聯系的地方，全部都拉黑刪除。

　　她神色平靜，做完這一切后，將手機屏幕摁滅。

　　那一點點的光，熄滅之后，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墜落深淵。

　　靳薄涼全程安靜的看著。

　　從一開始，他以為，渺渺只是在鬧脾氣。跟莫飛白約會，也只是為了刺激一下男人的占有欲。

　　后來又覺得，她可能太單純，被花言巧語所蒙蔽。

　　只要她現在能回來，她那不安分的念頭，他可以既往不咎。

　　只要她回來。

　　如果她不回來，他或許會做出可怕的事情。

　　比如，斷了她與外界的聯系。

　　以前他不需要這樣做，渺渺的視線也永遠在他身上。如果能夠一直保持這樣，他想用一條鏈子將她拴在自己身邊。

　　當一切都刪干凈后，渺渺的心反而陷入了無限的平靜中。

　　她輕輕笑了。

　　“以后別來找我了。”

　　“我也絕對不會，再去找你。”

　　“最后一次，送我回學校吧。”

　　靳薄涼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他沉默的點了一根煙，沒有開窗，車內瞬間烏煙瘴氣。

　　許久之后。

　　他說。

　　“好。”

　　好。

　　他知道了。

　　這幾天的計劃都被她打亂了，連睡覺不踏實。現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極。

　　原來，她是真的要走了啊。

　　當初她闖進來的時候，那麼任性，驚天動地。現在卻輕飄飄的說一句再見，說走就走。

　　只有他還像個傻子一樣追過來。

　　行吧。

　　不就是分手嗎。

　　人生來就是孤獨的，從誕生到盡頭，終將是一個人。

　　靳薄涼抽完了這根煙后，打開車門，去了駕駛座。

他熟練的倒退，轉彎，原路返回。

　　晚上九點十五分。

　　黑色轎車停在了學校門口。

　　渺渺整理了一下頭發，她輕聲道：“謝謝。”

　　“你想清楚了。”

　　靳薄涼突然開口：“今天出了車門，我們就再也回不去了。”

　　聽到這話，渺渺微微一笑：“再見。”

　　她推門，下車，關門。

　　夜晚的風帶著淡淡的青草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沒有絲毫留戀，渺渺快步進入學校。

　　靳薄涼沒有看她離去的背影，而是點燃了一根煙。

　　煙霧繚繞，他視線冰冷，模糊。

　　他想起那年冬天，收到了她的短信。

　　【外面下初雪了，要一起看嗎？】

　　冬天的第一場雪。

　　那天，女生裹著厚厚的圍巾，小臉藏在其中，只有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帶著笑，像彎彎的月牙。

　　她輕快的走了過來。

　　像黑夜中的一點點光亮，突兀又那麼理所當然的，闖入了他的世界。

　　他不相信，有什麼感情可以天荒地老。

　　海枯石爛。

　　至死不渝

　　……

　　他不需要相信這些，只是在某一刻，會覺得，有她在身邊的感覺，還不錯。

　　他說過，自己對談戀愛不感興趣，也沒什麼精力去維系。

　　渺渺當時怎麼說來著？

　　她說自己不在乎，只想陪著他，一直到他不需要的那一天。

　　那一天或許是明天，或許是后天。

　　但絕對不是今天。

　　可她卻提前走了。

　　騙子。

　　靳薄涼摁滅了煙。他雙手握住方向盤，驀地踩動引擎，車子呼嘯而出，帶起一片灰塵。

18.  018   一點點在意。

　　渺渺回到寢室, 看了眼手機，收到了很多條莫飛白的信息。

　　她回了一句“突然有點事，抱歉, 走得太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說”。

　　莫飛白還想要找時間再約。

　　渺渺婉拒。

　　寢室里小珂正在收拾行李, 她一邊跟父母語音，一邊說道：“票都買好了, 明天我就回去啦，記得做我最愛吃的紅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