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新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站姿挺拔，說話間帶著一種由內而外的自信。

　　這些東西在他看來，似乎都不是難事兒。

　　*

　　參觀完工廠，已是正午十二點。負責人要請他們吃飯，被傅棠舟婉拒。

　　上車以后，顧新橙以為今天的行程已經結束，正打算問傅棠舟是否要回上海。

　　誰知他卻問：“你們這兒有什麼好吃的？”

　　顧新橙：“嗯？”

　　傅棠舟偏過頭看她，唇角有一絲淡笑：“難得我過來一趟，你不請我吃飯麼？”

　　關吉憋了一上午的話，這會兒終于能插上話了，他說：“老板，你可是東道主，得熱情點兒。”

　　顧新橙心想，剛剛人家請他他不去，這會兒卻要來蹭她的飯。

　　“市中心有家西餐廳還不錯。”那里檔次高，請投資人吃飯也不寒磣。

　　“西餐哪兒都能吃，有沒有特色菜？”傅棠舟對西餐提不起興趣，“就是你們本地人平時會吃的。”

　　顧新橙想了想，猶豫道：“中午吃小籠包不合適吧？”

　　傅棠舟卻不在意，“就這個吧。”

　　大中午還真有餐廳賣小籠包，這里的小籠包丨皮薄肉多，湯汁濃郁。

　　關吉：“早就聽說無錫的小籠包好吃，北京的小籠包根本不是小籠包。”

　　顧新橙：“不是小籠包是什麼？”

　　關吉：“就是小包子。”

　　北方好多街邊小籠包店，面皮發得松松軟軟，也沒有湯汁，以為把包子做小一點兒就是小籠包了，完全沒學到南方小籠包的精髓。

　　傅棠舟沒有這樣的煩惱，他從來不會去街頭吃小籠包。真要吃，起碼也得鼎泰豐這樣的餐廳才能入他的眼。

　　顧新橙夾了一只小籠包，蘸點兒香醋，咬開面皮，頓時肉香四溢。

　　傅棠舟問：“你以前經常吃這個嗎？”

　　顧新橙答：“還好，一般都是家里做飯，要麼就是去學校吃食堂。”

　　言下之意，她也不是天天都吃小籠包，就像北京人也不是天天吃烤鴨一樣。

　　除了小籠包，這家餐廳的鱔絲面也不錯。

　　江蘇一帶，河流湖泊密布，水產豐富。鱔魚這種食材，廣受歡迎，在北方倒是不多見。

　　顧新橙又點了幾碗面。

　　這是她第一次請傅棠舟吃飯，沒想到竟然這麼樸素——這家店的人均消費不過五十，傅棠舟以前帶她出入人均五千的餐廳，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是換成別的投資人，八成會嫌棄她招待不周，可傅棠舟……他吃得挺有興致。

　　隔壁桌有一對本地小情侶，女生抱怨這抱怨那，對她的男朋友有挑不完的刺兒。

　　男生老老實實地吃著飯，吃到一半，實在受不了，就跟她吵了起來。

　　還好，沒有動手，也沒有甩臉子。只是坐著拌幾句嘴，間或罵上幾句本地人耳熟能詳的方言。

　　他倆不尷尬，顧新橙倒是在一旁替他們尷尬起來。

　　早知道就換個高檔點兒的地方請傅棠舟吃飯了，這下讓他圍觀了一場雞飛狗跳的好戲，也不知他作何感想。

　　傅棠舟放下筷子，瞥了一眼這對小情侶，沒有吭聲。

　　直到這兩人走了，他才說：“你們這兒人說話挺好聽。”

　　顧新橙被這句評價驚得目瞪口呆，她根本不敢告訴他這對小情侶剛剛說了什麼。

　　江南這邊的方言被稱作吳儂軟語，哪怕是罵人的話，在外地人耳中都很溫柔，恐怕他以為那兩人是在談情說愛。

　　關吉憋著笑，他雖然不能完全聽懂無錫方言，但比起一無所知的傅棠舟，他能領會到核心意思。

　　顧新橙見關吉表情不對，皺眉瞪他一眼，意思是千萬別告訴傅棠舟這件事，不能破壞他心目中本地人偉光正的形象。

　　*

　　一行四人吃完午餐，關吉發言：“老板，難得傅總來無錫一趟，你帶他到處逛逛唄，展示一下咱們江南的大好風光。”

　　本計劃吃完飯就打道回府的顧新橙甚是無奈，她懷疑公司出了個臥底，怎麼竟幫著傅棠舟說話。

　　傅棠舟將餐巾紙疊得方方正正，一言不發，等著她表態。

　　都到這份上了，顧新橙只得說：“……當然得逛，傅總您想去哪兒？”

　　于修提醒說：“傅總以前沒來過無錫。”

　　關吉熱絡地介紹說：“無錫值得一去的地方很多，最有名的肯定要數太湖了。”

　　顧新橙：“現在這個天氣去太湖太冷了，不如去靈山看大佛吧。”

　　關吉一拍腦門：“哦，對。靈山大佛，這可是國家5A級景點，必須得去。”

　　兩人同時看向傅棠舟，等他做決定。

　　他靜靜地看著顧新橙，眼眸比太湖水還要溫柔幾分，他問：“你以前在哪個學校讀書？”

　　顧新橙眨了下眼睫，不懂他的意思。

　　“聽說你們這兒教育質量不錯，”傅棠舟說得一本正經，“我想去看看學校。”

　　于修適時幫腔說：“傅總有投資學校的打算。”

　　顧新橙：“……”

　　看不出來，他竟然還有當教育家的夢想。

　　顧新橙稍有猶豫：“我是X中的，現在應該還沒開學吧？”

　　傅棠舟淡道：“沒事兒，隨便看看。”

　　于修在車載導航輸入X中的名字，車子駛向X中所在的那條路。

　　她很久沒有回學校看過了，這條道路兩旁的小商店換了不知幾茬，好不容易看見一兩家眼熟的店面，都像見到老朋友一般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