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的人是于修，傅棠舟在后座。

　　關吉識相地去副駕駛就座，把后面的黃金位置留給顧新橙。

　　顧新橙上了車，禮貌性地叫一聲：“傅總，早上好。”

　　“吃過早飯了嗎？”

　　“嗯。”

　　他不再多說，讓于修開車。

　　從上海到無錫，車程兩小時左右，不長也不短。

　　這個時間點，高速公路有點兒小堵，但一路還算通暢，沒有耽擱太久。

　　起初車內異常安靜，無人說話。

　　顧新橙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麥田，發覺這種安靜似乎更容易顯得反常。

　　于是她淺淺地吸了一口氣，主動開口問道：“我們要去的是哪家公司？”

　　她轉過身，看向傅棠舟。他的坐姿很端正，合身的襯衫被熨燙得服服帖帖，連褶皺都極少。

　　他的兩條長腿安置在不寬不窄的車廂內，手搭在膝上，順滑的西褲貼著大腿輪廓，褲腳自然下垂。

　　窗外的天光在他俊朗的側臉邊緣勾勒出一條銀色光線，他輕啟薄唇，說：“易思智造，這家公司辦公地址在北京，有工廠在無錫。”

　　“我們是去參觀他們的工廠？”

　　“嗯，他們目前主要做的是無人車這一塊兒。”

　　易思智造和致成科技的業務暫時沒有重疊，顧新橙松了一口氣。

　　她想問傅棠舟是不是有興趣投資易思智造，可一想到這是投資人的私人決策，與她無關，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要是打聽，就逾矩了。

　　傅棠舟說話的姿態較為放松，顧新橙也不像最開始那般拘謹了，她問：“像易思智造這樣的大企業，以后會有拓展其他業務的打算嗎？”

　　她的馬尾發梢卷得像柔軟的花苞，淺茶色的眼眸里閃爍著細碎的光——既是求知，又是刺探。

　　“人工智能各領域的本質是類似的，”傅棠舟不緊不慢地說，“只要把一塊兒業務做到業內頂尖，以后想橫向拓寬，并不是難事兒。”

　　“我們公司以后可以往這方面拓展嗎？”顧新橙問。

　　“拓展的前提是在自己的領域內做好，將來真做大了，不是不可以。”傅棠舟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到她的唇瓣上，她今天好像沒擦口紅，可她的唇色依舊很漂亮，像早春初綻的櫻花。

　　他們談論目前人工智能行業各個領域的發展前景，傅棠舟站得高看得遠，某些高屋建瓴的想法倒是啟迪了顧新橙。

　　她不得不承認，在工作這件事上，有傅棠舟為她撥云見霧地指導，她可能比同齡人要少走不少彎路。

　　不論他是出于公事還是私心，她都是受益的那一個。

　　“你做的是主要是管理，技術這一塊兒交給技術團隊就可以，不用操心過多。”

　　“那應該帶我們公司的技術團隊過來考察工廠。”

　　傅棠舟挑了下眉，揶揄道：“那你現在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顧新橙：“……算了，還是由我轉達吧。”

　　于修默不作聲地瞥著車內后視鏡，心里提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還好顧小姐沒再給傅總冷臉看，否則傅總這持續陰雨天的脾氣，愣是他也遭受不住。

　　關吉聽著這兩人的對話，愈發放心起來。

　　難怪老板在飯桌上一句話不說，這悄悄話呀，得關起門來說——人家和投資人的交情好著呢。

　　*

　　上午十點，一行人到達目的地。

　　易思智造的工廠是新落成的，規模不小，上個月才舉行下線啟動儀式。

　　這里擁有全球為數不多的L4級無人駕駛智造生產線，據說年產能預計在3萬輛左右。

　　下車之后，顧新橙望著工廠綿延的紅色外墻，心生艷羨。

　　廠區內的柏油馬路寬闊又平整，白色的無人快遞車在路上跑來跑去，甚是有趣。

　　工廠負責人熱情地接待他們，帶領他們在廠區內四處參觀。

　　這座工廠氣勢恢宏，總建筑面積高達一萬五千平方米，車間分為上、下兩層。

　　車間異常明亮，地面像鏡子一樣映出人影。流水線上工人不多，很多活都被機器替代，由技術工程師進行總控。

　　易思智造是搞人工智能的企業，不需要太多低熟練度的工人。

　　根據工廠負責人的介紹，顧新橙了解到，易思智造創辦于十年前，他們積累了多年物流行業智能硬件的經驗。

　　隨著技術的更新迭代，他們融合了車規級產品化的能力，又借助了車聯網的力量，打造出目前的無人車產品。

　　顧新橙看著車間里井井有條的流水線，心想，人家做了十年才做成這樣的規模，致成科技有朝一日要是能像這樣就好了。

　　羨慕之余，又有點兒小失落。

　　夢想很遠大，現實很殘酷。創業初期那會兒，顧新橙雖然干勁十足，卻也難免擔憂——萬一公司真倒閉了該怎麼辦？

　　現在致成科技做了一年，剛有點兒成績，她還來不及得意，就被潛在對手的強大實力所震撼。

　　要知道，一家企業屹立十年不倒，是多麼的困難。

　　傅棠舟抄著兜站在她身旁，狀似無意地問上一句：“覺得他們的工廠挺好？”

　　顧新橙點了點頭。

　　“好好努力，將來你也會擁有這些。”傅棠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