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成然沒勸她喝，也沒有提其他事。

　　顧新橙松了一口氣。

　　其他員工倒是喝得暢快，大家的杯子碰在一處，叮當作響。

　　整個包廂內歡聲笑語一片，顧新橙笑看這一桌人，發自內心地感謝他們夜以繼日地為公司賣命，否則致成科技也沒法在短時間內成長得這麼迅速。

　　當然，另一個人也是她應該感謝的——傅棠舟。

　　她好些日子沒見他了，撇去私人問題不談，他為公司提供五百萬的投資款，還在最初指導她的工作。

　　如果不是他，致成科技恐怕還得摸爬滾打很久才能走上正軌。

　　她不會當面和他說這些話，公司發展壯大給他帶來收益，這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感謝吧。

　　*

　　年會結束之后，顧新橙收拾行李回家。

　　顧承望照例來機場接她，她足足有一年半的時間沒有見到父母了。

　　之前在美國交換，她為了節約來回機票的錢，沒有回過家。回國以后，她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去，也無暇抽空回家看看。

　　這次見爸爸，她覺得他好像老了不少。

　　小時候她一直覺得爸爸很高大，現在她踩著高跟鞋走在爸爸身邊，都能看清爸爸頭上的白發了。

　　“你在北京工作忙不忙啊？”顧承望問。

　　女兒離開身邊，他能問的話題似乎少了很多，只能籠統地問一問工作、學習、生活，更細致的話題他也找不出了。

　　“還行。”顧新橙說。

　　其實還挺忙的，但是人在異鄉，她早已學會報喜不報憂——雞毛蒜皮的小事讓父母牽腸掛肚，不合適。

　　上車以后，顧新橙說：“等以后公司賺了錢，那一百萬我還給你們。

”

　　顧承望開著車，說：“那一百萬是我和你媽給你的，不用還。以后你結婚、買房，我們也沒有更多錢給你了。”

　　想到這里，顧新橙鼻頭微微酸了一下。

　　“說到這個，最近有沒有什麼情況啊？”

　　“公司事情挺多，暫時沒空考慮這些。”

　　“你啊，也不能光想著工作，自己的終身大事也得上點心。”顧承望教訓她，“趁著年輕，把對象找好。女孩年紀大了不好找啊，你學歷高，更難找。”

　　顧承望說這話不是歧視大齡高學歷女性，而是為女兒操心，做父親的當然希望自己女兒嫁個如意郎君，而不是被男人挑挑揀揀。

　　“知道了。”顧新橙態度敷衍。

　　她過完年也就二十三歲，怎麼就變成大齡剩女了？

　　到家以后，秦雪嵐替她收拾行李，看看有沒有什麼衣服要洗。

　　顧新橙住在學校宿舍，秋冬外套洗起來多多少少不太方便。

　　“哎呀，你這買的這叫什麼衣服？”

　　“怎麼了？”

　　“這也太薄了，你不冷啊？”

　　“媽，北京有暖氣，我真不冷。”

　　“等你到我們這年紀就知道了，老寒腿等著你呢。”

　　“……媽，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大年三十的夜晚，一家三口圍坐在客廳看春晚。

　　顧新橙剝著砂糖橘，看著小品，卻笑不出來。這春晚怎麼一年比一年沒趣了？

　　她爸媽比她要忙，兩口子戴著老花眼鏡琢磨著怎麼用微信回復別人的拜年消息。

　　琢磨來琢磨去，還得讓顧新橙幫忙：“哎，老咯。年輕人玩的這些，我們都不會了。”

　　顧新橙放下橘子，挨個兒替他們群發消息。中老年人對于拜年短信的執著，令顧新橙費解。

　　忙完之后，顧新橙繼續吃橘子。

　　她的手機里不停地跳出拜年消息，大多是生意伙伴和公司員工發來的。

　　她在心底默默嘆了一口氣，看來她也得和她爸媽一樣，用互發拜年短信的方式維護人際關系。

　　她是成年人了，不能像小孩一樣任性了。

　　顧新橙想寫一段特別的祝福語，寫來寫去，覺得自己的文學素養早已喂了狗，還不如網上復制粘貼來的。

　　她從網上找來一條短信模板，俗套是俗套了點兒，可大家發的都很俗套。這只是一個形式，心意到了就成。

　　顧新橙給通訊錄里需要聯系的人統統發了這條短信，然而她的手指滑到傅棠舟的頭像時，頓住了。

　　兩人好久沒聯系了，這不是傅棠舟的風格。

　　那天她對他的話，是否真的斬斷了兩人之間的私人關系呢？

　　這是一件好事，可現在她的內心卻很平靜，沒有高興，也沒有失落，仿佛這件事情不曾發生過一樣。

　　她決定不去回想。

　　像傅棠舟這樣的人，刀槍不入，油鹽不進。

　　指望幾句話就能傷害到他，太天真了。

　　年前他的工作應該很忙吧，沒空來管致成這種小公司的事很正常。

　　傅棠舟是致成科技的投資人，過年發短信問候是商務禮儀，這點兒禮數必須得到位。

　　可要是把這條模板短信發過去，總覺得有點兒怪。

　　顧新橙將粘貼好的短信一個字一個字全刪了，思考該給他發什麼。

　　感謝他的投資和幫助？算了吧。

　　思來想去，她最終只寫了最樸素的一句話：“傅總，新春快樂！”

　　最短的一句祝福，卻是唯一一句手打的。

　　發完這句話，她繼續給其他人粘貼消息。

　　在此期間，不停有人給她回消息，等她把消息全部都發完，這才開始消滅未讀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