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儺謝恩搖頭,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姑娘,說一切都好。
又將披風推辭了回去,怕公主著風寒,細心地為公主系好緞帶。
而后她輕聲地請求:“殿下,屬下可以隨您回去嗎?”
這句話突如其來,宣明珠聽后,意外地怔住。
下一刻她反應過來,咬牙道:“我那混賬哥哥給你委屈受了是不是?”
此前四哥被囚在隆安寺,她幾次令人遞話讓送儺回來,她都未應。
如今到了護國寺,環境變得好了,一切都在向有利的方向轉變,送儺卻要離開。
送儺的神情還是那麼安和,說不是,“屬下始終是殿下的人,當初在四爺身邊,是為保四爺安全,如今不必擔心于此了,屬下功成身退,還回到殿下身邊伺候著,才是本分。”
傻姑娘,什麼本分,她沒名沒分地跟在四哥身邊五年,五年來不吭一聲苦,可在那荒臺廢寺里過得是日子,想一想都心疼。
宣明珠寧愿稱她一聲嫂子,那才叫本分。現在共苦過了,眼看著可以同甘,不知四哥又胡作些什麼,竟令送儺如此灰心。
見她主意已定,宣明珠也不慣著宣燾,當即道:“成,你今日就同我回府。”
頓了頓,她柔望送儺,放輕語氣問,“出來時同他說清了嗎,要不要去道聲別?”
送儺低睫搖頭說不必。
于是宣明珠便帶了送儺,同乘一車回公主府。一徑將至黃昏,宣燾在禪室卻等得不耐煩了,翹起二郎腿勾著一縷發嘖嘖:
“如今眼里越發沒我了,爺這在這里被圈得煩悶,她倒出去松散老半天——誒,你,去找找我那小悶葫蘆上哪兒隨喜去了!”
被點到的那個侍衛一時無語,這個落魄的四王爺,說招人煩是真招人煩吶,被看禁還不老實,想起一出是一出。
可誰讓他與大長公主關系匪淺呢,侍衛不敢無視,只得踅身去了。
過一時,侍衛回來,語氣有幾分不待見地道:“四爺不知道嗎,送儺姑娘午后便隨大長公主殿下走了。”
宣燾沒聽明白,那張俊美的臉上罕見露出茫然之色。
“走?她能走去哪兒?”
第102章 嗯,叫我。
宣明珠帶送儺回家, 落輦后牽她的手一同入府。送儺的屋子還在水池閣留著,與迎宵的屋舍相鄰,松苔和雪堂得知送儺回了,都趕過去相見寒暄。
這四個女孩子, 皆是自小養在公主身邊接受訓練以保護女君的暗衛, 彼此照應長大, 情同手足。分隔五載,四個里缺了一個, 就像一只八仙桌少了條腿, 如今聚全了, 自然要好生熱絡一番。
送儺本性安靜寡言,不過見了昔日姐妹, 面上漸浮現出笑意。
低眉頷首間,她衣領下露出頸上的一塊紅痕, 恰被迎宵瞧見。
初時她以為蟲咬的, 而后反應過來,這時令哪來的蟲?迎宵頓時擰眉:“是他弄的?”
四人中她的性情最是火爆,知道些送儺與宣四的內情,有意罵那混球幾句,被松苔及時攔了,用閑語岔開,給送儺倒了杯熱茶渥在手心。
松苔看出送儺眼底神采郁郁不歡, 對迎宵暗中搖頭,大家只言談敘舊, 這且不提。
卻說宣明珠安頓好送儺后回房,并沒看見想象中的人。她問近侍,侍女回稟:“大人與公子們都在膳廳里。
”
宣明珠聽后笑自己, 是了,他說等她回來,也不見得就一動不動守在這里。
于是去往膳廳,才踏進門檻,卻險些被浮飏在空中的面粉迷了眼。
宣明珠被眼前的一片狼藉驚住了步子。
只見那張髹漆花鳥大理石圓桌上,糯粉白面灑落得到處都是。梅豫站在桌前,前胸圍了件不倫不類的粉花圍衫,正擰著眉頭調和水面。
梅大公子對斗雞投壺還在行些,這玩意兒一瓢水一舀面,總也調和不均,不是太干就是太稀,以至于那面團子越滾越大。梅二公子則守在一只水晶大碗前,動作細致地揉搓糖沙餡料。再看寶鴉,臉頰左右一邊一道白面痕,把自己造得花臉貓一般,神情卻專注,將二哥哥揉好的餡兒,放在大哥哥碾好的面團里,認真地合在掌心搓揉。
“咦?”搓得好像不是很圓嘛,寶鴉做完不甚滿意,把罪過歸于梅大手藝不行,踮腳往他后背拍了一下,留下一個白白的小手印。
而后粗暴地把那只元宵給扒拉開,摳出糖餡重新二加工。
至于在場唯一的大人,支膝坐在一邊,沾了一點面的手指懶散搭垂在膝頭。
他就那般放任地看著孩子們,神情有些意味闌珊。
“阿娘!”寶鴉看見娘親,叫了一聲。
梅長生轉頭看見她,寂寂的目光頓時明亮,抖抖袖管快步趕過來道:“你回了。”
“我不在家,閣老就是這麼給我帶孩子的?”宣明珠哭笑不得地指著那一桌狼藉,嘆為觀止,“瞧這嚯嚯的,寶鴉,誰起的頭?”
梅寶鴉上來就被點名,覺得可冤枉,撅著嘴看了阿爹一眼,正要說話,梅長生低頭含望明宣明珠,輕語:“幾個小的要鬧,隨著他們罷了。
”
豁,還帶這樣兒的?寶鴉驚奇地抹了把臉,來而不往非禮也,即刻清一清小嗓子,彬彬有禮地頷首面向梅豫,嗓音溫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