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脫一笑,既蘊含消解世故的平靜,又有少女般無憂無邪。
適時姜瑾走進院子,一眼便望見長公主殿下的神情,心道公子果然手段了得,這不三言兩語,就將殿下哄開顏了麼!
他心頭一塊大石落定,趕上前來見禮,語調輕快道:“稟殿下,江南的太太上京來了!此時已到了府門前。”
他口中的太太,便是梅鶴庭的母親梅夫人,一向同梅家老爺居于揚州老宅的,這回突然上京,不知是為何事。
宣明珠聞言儇眉,算算兩地車程,當是十日前自揚州出發的。
那時,京中還未傳出她與梅鶴庭婚變之事。
想必不是為此而來?
是也無妨,來都來了,她如今對梅家人的態度,只剩寶鴉的祖家這一宗。
面上尚可過得去,從前種種誠心殷切的相待,再不會有。
“珩兒和寶鴉這會子做什麼呢?”她從容吩咐,“去告訴他們祖父祖母來了,到大門口迎著,不可失于禮數。”
方說到這里,身后書房的門樞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從里打開。
一條孤拔的影落寞立在檻內,目光按捺在眉弓的陰翳之下,幽暗不明。
浮生一晌。
他們的七年,她用四個輕描淡寫的字就形容完了。
那只留在書房的朱錦方合,是當年他們成親時,用以收納夫妻結發的妝盒,一向為宣明珠所珍藏。
梅鶴庭不敢打開,此時收在衣襟內,正正硌棱著心口。
姜瑾見郎君的神容不似往常,對比長公主的笑容,又變成丈二的和尚:為何殿下開顏了,郎君反似愁苦了呢?
忽聽公子啞聲問:“父親與母親如何來了?”
姜瑾回說:“老爺不曾到,只是太太一人過來。對了,”他隱晦補充一句,“是……慎親王府的馬車送來的,懷寧縣主也陪同在側。”
梅鶴庭聽見,空泛的眼神總算有了聚焦,下意識看向身前那明藍窈窕的背影。
宣明珠無甚所謂地笑著,“那更要去迎一迎了。”
懷寧縣主,正是慎親王妃義女刑蕓,新近得的封號。
第18章 去 hzc預熱
這消息傳到鳴皋苑,正為殿下熏夏衣的澄兒柳葉雙眉一擰,甩手撂下拂布。
“梅太太到府,那刑家的姑娘為何跟著?從前便聽說梅刑兩家是世交,駙、梅郎君如今才解綁,他家后腳便帶著未出閣的姑娘登門來,還是最礙殿下眼的一個,可打量著長公主府是什麼地界呢!”
說著她便風風火火要出去,泓兒拉了她一把,“你做什麼去?”
“我讓畢長史開庫取紅綢子鋪路!”
澄兒為著長公主的身子,憋屈這些時日,當下雙眼直冒火星,“誥命婦以下覲見公主該是什麼樣禮節,是拜是叩一板一眼的行來,不怕她們不遵!
泓兒連忙攔住這塊爆炭,又心酸又好笑:“小祖宗,您快些煞煞性兒,眼下事已夠亂了,殿下都沒發話,你別添亂攪裹,挨殿下的責罰是小,若誤了殿下之事,便百死難贖了。”
澄兒猛的瞪向她,氣得一下子淌出淚來。
泓兒自省說了個“死”字,忙摸木頭呸三聲,自己也是心亂如麻,還要先哄勸住澄兒。
她二人是府中一等女史,長公主馭下是否有方,管教是否周全,多少雙眼睛都盯在她們身上。
到何時哪怕外頭天塌地陷了,只要無殿下吩咐,她們便不能亂。
此時,長公主府的大門處,響起一聲清亮的童音:“祖母!”
只見穿著蕊粉百花裙的梅寶鴉已經迎出,欣喜地撲到來人懷中。
梅夫人才踩著車凳下來,便見半年多沒見的孫女奔向自己。
軟軟嫩嫩的雪團兒臉,一雙紫葡萄似的水靈眼眸靈韻十足,綰梳精致的兩只童子髻,左右各簪一只蘭草絨花,風動,花也輕瑟。紗料團花緞的襟紐上,懸著一枚鏤銀流穗的小小香球,隨著跑動,晃蕩出清新朝氣的況味。
梅家小女,無一處不是玲瓏可愛。
遠道而來的梅夫人心懷大暢,彎身接住,對著粉嫩的小臉左右親了一下。
“祖母!”又聽一聲呼喚,梅豫一頭汗水地從后頭跑上來。
他緊趕慢趕,雙腿到底攆不上駟馬,看見刑蕓已站在自家門口,心嘆一聲,也別無他法了。
他是府上繼養來的,比兩個弟妹年長許多,知覺的事自然也多。
幼年生活在揚州,他便曾聽過父親與刑家小姐兩小無猜、門當戶對之類的閑傳,那時候,他尚稱梅鶴庭一聲堂叔。
甭管是叔是爹,總之梅豫著實替這位風月事上不開化的長輩捏了把汗呀。
“豫兒,又長高了一頭,是去何處瘋跑了?”身著水墨青竹織云錦衫裙的婦人笑著,神容溫和婉麗。
梅老夫人娘家姓岳,年不過四十歲,作養得宜的容顏半分也不老,因輩分所在,方如此稱呼。
梅珩亦行揖見禮,岳氏和氣地點頭。寶鴉挨在祖母懷里,好奇張望祖母身旁那個沒見過的姐姐,岳氏笑著拉過刑蕓的手。
“這是懷寧縣主,從前與你們父親如兄妹一般,你們小輩喚聲‘小姑姑’,亦是不生分的。
”
梅豫輕咳一聲,寶鴉轉轉眼珠,瞅向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