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香當然不會拒絕,她坐上了賀松柏的單車。
“我先走,咱們在岔路口匯合。”
賀松柏點點頭,望著對象呼啦地騎著單車消失的身影,自個兒也邁起雙腿,徒步走出了河子屯。
趙蘭香早就在那里等了半個小時了,賀松柏走到的時候,她不知從哪兒采了一捧的野花,留了一朵別在自己的耳后。淡紫色素麗的山花襯得她面龐清秀,愈見素雅。
迎面撲來如水的靈動,令賀松柏忍不住捏了捏她白玉似的耳朵。
“喜歡這種花?”
“瞧你喜歡成這樣,我回來的路上,這種野花開滿了山路,我以后每天給你帶一把吧。”
趙蘭香應了一聲,“好啊,你還沒有送過我花呢!”
想起來有些感慨,以前的老男人追她的時候,每天按時一束漂亮的花。擱年輕加強版的他,就變成了每天一串豬肉。
連鐵柱都懂得隨手送婆娘一束野花。
現在他終于有些覺悟了,這令趙蘭香有了種談鄉村戀愛的淳樸的感覺,滿心都是像檸檬似的味道,青澀、又持久。
她問賀松柏:“今天要置辦一身做生意的行頭嗎,你找我準沒錯了,我能幫你從頭到腳挑個全。”
賀松柏只是笑笑,沒有接話。
很快,他帶著對象來到了百貨商店。
來來往往的不乏成雙結對的男女,春天的好日子很多,龍抬頭前后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賀松柏帶著她,挑了兩塊女人用的布料,的確良扯了三尺,棉布扯了六尺,可以做一身衣服了。
趙蘭香摸著質地軟和的女式布料,售貨員雖然冷漠,但一看是對新人,也忍不住說:“新人最好還是買點口紅涂涂最要緊,大喜的日子怎麼能少了它呢?”
柜臺上陳列著城里時髦的女性用品,但比起s市來說卻是差得遠了,不僅少而且還貴。
趙蘭香看了一眼就不想買了。
賀松柏低著頭,認真地給她挑了百雀羚的雪花霜,用貝殼裝著的,旋開有股淡淡的幽香。
“小伙子,你選這個就沒錯了!國產的名牌子,從大城市運過來的高檔貨呢!”
雖然賀松柏拇指也蠢蠢欲動想給對象買支口紅,但他一看見它就想起新婚的模樣,面紅耳臊,一眼都不敢看了。售貨員仍在不留余力地推銷她的結婚必備的唇紅。
旁邊的一對真正的新人,女方豎鼻子蹬臉地指摘著男人,“一塊像樣的布都不舍得給我買,你看看人家。”
“六尺棉布三尺的確良,不帶眨眼的。我怎麼挑了你這個窮光蛋!”
趙蘭香不好意思地笑笑,拉著賀松柏落荒而逃了。
最后,賀松柏拉著她來到了一只煤爐前,他說:“看見你每天都被柴火熏得眼睛疼,我覺得我應該早點買一只煤爐。”
趙蘭香拉住了他的手。
“家里不是有柴燒嗎?整這麼大一只爐子,以后還得常常來城里買煤,多麻煩啊。”
賀松柏徑直地付了錢,又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煤票,去供銷社領了十斤的煤。他用扁擔一頭挑一個,原本還像是來逛商店買東西的新郎官,這回就活像是干苦力的民工了,灰溜溜的。
趙蘭香一點浪漫的氣氛都感受不到了,這男人傻氣得直讓她忍不住發笑。
“你的東西不買了嗎?那麼早就挑了這些東西。”
賀松柏搖了搖頭。
趙蘭香快步地又鉆入了百貨商店,花了十二塊錢買了一雙皮鞋,用自己的布袋裝好背在身上。
她坐在單車的后座,煤炭和爐子被賀松柏放在單車的橫杠上,兩個人慢悠悠地騎著、反正大把的好時光,他們不必趕路。
獨處的悠閑時光,令賀松柏很享受。
他騎得很慢,趙蘭香坐得也很舒服。
她輕聲地念起詩來:
“如果生活不夠慷慨 ,我們也不必回報吝嗇 。”
“何必要細細的盤算 ,付出和得到的必須一般多 。”
“如果能夠大方 ,何必顯得猥瑣 。”
“如果能夠瀟灑 ,何必選擇寂寞 。”
“獲得是一種滿足 ,給予是一種快樂 。”
賀松柏默默地聽完了,發現自己完全沒聽過。他只當是自己沒文化并沒在意,他說道:“你可真愛讀書。”
趙蘭香心念一動,說道:“我爸媽就是讀書讀得好,后來才能找得到穩定的工作的。”
“如果有機會讓你讀書,你會讀嗎,柏哥?”
賀松柏聞言,完全是沒有負擔地隨口說:“會吧。”
“讀書多好,又輕松又不用干活,讀出來了還能吃國家糧。”
趙蘭香說:“我跟你說說我在學校的有意思的事情吧。”
她知道賀松柏從來都沒有讀過書,于是便跟他說了她中學時上生物課頭一次去博物館看標本、做化學實驗,每天除了背紅寶書之外,還偷偷背有意思的詩、學唱時下流行的女明星的歌,但是每次考試都能考得很好。
賀松柏聽著清脆的聲音,耳朵跟下了一場春雨似的,濕濕潤潤,濕進了心窩子。
“真好。”
趙蘭香又說:“阿婆教過你啥學問,數學物理化學……國文?”
賀松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很雜的,估計連她自己都不記得教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