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碩明也不揉雞蛋了,剩下的雞蛋剝殼兒扔進嘴里,漫不經心地拆信封。
他一目十行看完后扔進了屋子里煨暖的小火爐里頭,紙片漸漸化為灰燼。
這女人當真是神奇。
顧碩明幽幽地想。
蔣家。
蔣麗得知自家大哥打人被調去了戍邊,還被罰關一天的禁閉,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偏生今天方靜也來拜年了,她溫聲地問:“什麼惹你不高興了?”
蔣麗把這件事告訴了她,方靜詫異地說:“這、不可能吧。”
“趙同志這樣的,蔣大哥還看不上……”她平靜的語氣,雖然不帶情緒起伏。但提到趙蘭香這個人,仍然是帶了一點居高臨下的味道,仿佛談論的是市井小民一樣。
蔣麗也覺得有種奇恥大辱的感覺,同時又很復雜。一天之內,她算是被親哥彪悍的行為摔碎下巴了。
不過她哥腦袋進水歸腦袋進水,蔣麗在鄉下被趙蘭香的手藝迷得神魂顛倒的時候,心里一度隱隱期盼過什麼。
她聽到方靜這句話,有些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的原因很明顯,她以前雖然不喜歡趙蘭香,但同樣也不喜歡方靜。
剛剛那句話酸成什麼樣,當她是傻子?
方靜繼續說:“好了,不說他的事。我被推選上了工農兵學員,過幾天我就要動身去z大了,你送不送我?”
蔣麗甩臉:“沒空,你一個上本地大學的還要什麼人送。”
她的名額泡湯了,方靜還提這個,真是沒眼色。
方靜又繼續道:“我引薦你給我的教授,以后也多條路子,你要不要去。”
蔣麗的氣驀然地被戳破了大半,她意識到方靜不是想來炫耀,而是給她想法子。
但要是以為這樣就能討好了蔣麗,真是想太多。
她過了一會才硬邦邦地說:“不用。”
另一邊。
趙蘭香從顧家走出來,冷不丁地看見樓下沉默地站著的男人。
他的眼睛隱隱泛紅,死一般寂靜地盯著她走下來,繞過他朝著門口走去。
蔣建軍問她:“你不是一直想做我的妻子嗎,你現在點頭,我馬上就去打報告。”
趙蘭香沒有搭理,反而抬起頭朝著樓上長長地喊了一聲“顧大哥”。
蔣建軍頓時激紅了眼,他捉住女人纖細的手腕,推搡著把她拉扯到僻靜的一邊。
他咬著牙說:“現在連一句話也不愿跟我說了,你當真變化得那麼快嗎?”
趙蘭香這麼一聽,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她稍微掙扎了一下,屏住了呼吸。
按她的預想,她引導蔣建軍誤會她移情別戀于一個跟他同樣優秀、甚至比他強的男人,她漸漸疏遠他是很自然的事。只不過……這個變化卻是快了點,畢竟半年前還死皮賴臉地追求著他。
趙蘭香垂下了頭,盯著自己的鞋,宛如剖析自己的內心一般,陷入了回般地慢慢開口:
“你大概是享受慣了別人的追逐,所以并不知道我厚著臉皮去做那些事,于我而言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這種單方面的付出,久了也會累的。為了見上你一面,我在你可能經過的路上有時候會等一整個下午。”
“挖空了心思地想著你喜歡什麼、見了你要說什麼話,你跟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能琢磨半天。”
“每個月的零花錢一點不舍得花,因為惦記著給你攢著買禮物。
”
“你哪怕隨手送給我一片葉子,我都愛惜地珍藏好……”她頓了一下,聲音凝澀地道:
“可是……我送你的你轉手就給了你的戰友、你的妹妹、甚至你青梅竹馬。哪怕當時你有一分的用心也好。”
“但你沒有。”
趙蘭香突然抬起頭冷笑了一下,淡漠的目光宛如針似的,深深地刺入了蔣建軍的眼睛。
刺穿了他的皮肉,扎在他的心里。
“你不懂得尊重我,所以……你現在是怎麼好意思來攔我的?”
蔣建軍的臉色頓時白了,這一刻,他的腦海里閃過了離婚前她怨恨的眼神。
正當蔣建軍心里難受得厲害的時候,趙蘭香的臉上褪去了埋怨,一臉幸福地繼續“扎針”。
“碩明跟你不一樣,他會鄭重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他的父母,過年再忙也抽空陪我……”
趙蘭香說完這句,蔣建軍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渾身繃得緊緊的。
他攥著她的手愈發地緊,好像這樣就能牢牢地抓住她一樣。
“媽.的,剛才沒有打夠,現在還想來一場?嫌棄守邊疆枯燥無味,想去挖煤礦?”
人還沒到,聲音就先到了,顧碩明從樓上抻出脖子,話里話外濃濃的威脅毫不掩飾。
他很快趕了下來,幽幽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蔣建軍不規矩的手上。
蔣建軍沒有放。
顧碩明臉色冷了下來,翻臉了:“放開她。”
他生氣起來的時候,渾身戒備起來,跟要決一生死的豹子似的,眼神冷漠又犀利。
蔣建軍終于放開了趙蘭香。
他走到顧碩明面前,用著僅容兩個人的聲音說:“不屬于你的,你永遠搶不走。”
“你給我記住。”
蔣建軍又折回去,現在趙蘭香的面前,鄭重地說:“替我剛才的行為道歉。
”
“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諒我這一次可好?其實你送給我的東西,我都有好好保存,除了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