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鐵柱每天給豬場放完哨就來拿她的糧食,趙蘭香勤快地干活連帶著也讓他也掙了不少。
他擦了擦汗,高興地道:“咱們的糕點很好賣啊,就是你自己一個人做太辛苦了,每天都要趁夜做。”
趙蘭香笑著說:“反正白天也沒活干,做完了我就睡個回籠覺,愛睡到幾點睡幾點。”
除夕前三天,她最后蒸了滿滿一籠年糕,壓成點心狀,撒上芝麻碎。留十斤給賀家慢慢吃,十斤送給梁鐵柱,十斤送給李忠。年糕是蘇式做法的,施以桂花調香,香甜糯口。冷冷的天能存放很長一段時間也不壞,吃的時候下鍋抹上點油、醬,還能煎著吃。
趙蘭香說:“我聽柏哥兒說你們豬場宰了幾只豬是嗎?”
梁鐵柱點點頭。
“他們以前養豬忒不講究,為了天天都有豬殺,大豬小豬都混在一起養。咱柏哥兒這回換了飼料把豬都分了欄養,投喂的飼料份量也不一樣,中豬很快就長大了,百來斤,也不算重。不過年前的豬肉價錢飚得很高,柏哥兒說不如早點殺了,趁著年前掙上一筆。”
趙蘭香叮囑道:“凡事小心,注意安全。”
這句話梁鐵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不僅趙蘭香說,他婆娘也整天說。
他應了下來,“你回家也要注意安全。”
除夕前的兩天,趙蘭香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出發,她離開前等了又等,卻等不著賀松柏。周家珍和唐清都來接應她,讓她收拾快些。
她知道這幾天他在忙著殺豬,整個養豬場只有他和另外一個殺豬師傅頂著,很辛苦。她想了想快速地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留下,用那枚花瓶壓著。
天灰蒙蒙地亮,賀松柏剛干完活滿頭大汗地從殺豬場那邊趕回來,他站在對象的門口,不用敲也知道里邊人去樓空了。
因為屋子里的油燈是熄滅的。
他煩躁地揉著自己漸長的頭發,推門走進了對象的屋子,躺在她涼掉的仍然浸著她的味道的被窩。
賀松柏忽然一躍而起,兩手空空地猛地奪門而出,騎上鳳凰車跟離弦的箭一般沖去河子屯等車的岔路口。
他吹了幾里地的寒風,頂著嚴寒,悄悄地放下了單車。
他藏在干枯的蘆葦蕩里,沖著靠在車窗邊托腮遠眺的女人,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趙蘭香不其然地瞄見了遠處藏著的男人,他已經看得不清的面龐,她的心弦驀然地一震,心尖又甜又酸。
眼眶熱乎乎地發澀、有種險些落淚的沖動。
……
經過了一天一夜漫長的車程的趙蘭香,負著嚴寒回到了家。
小虎子穿成了胖胖的一團,啊呀地欣喜地跳著摟上了姐姐的腰。
趙蘭香頂住了這一大只突然襲來的肉團,抱住了他肥短得找不著的小腰。
“偏你淘氣,等會我接不住你怎麼辦,以后可不許這樣!”
小虎子順利地摟住了姐姐的脖子,“大妞,我們今晚吃啥?”
趙蘭香忍不住笑,“原來你這麼久沒見我,只想著吃嗎?”
小虎子看著她猛地搖頭,“媽媽都快糟蹋了好吃的菜了。”
他指了指冒著油煙的廚房,趙蘭香趕緊放下了弟弟,快步走入廚房。她看見了馮蓮鍋里炸得發出黑煙的魚,趕緊抬起了鍋、夾出炸得半生熟粘鍋的魚。
“我來吧。”
馮蓮擦了擦汗,仿佛受到了驚嚇。
“你爸總念著你做的松鼠鱖魚,左等右等不見你回來,我就試著做了做……”
趙蘭香不免失笑,“人民教師啊,你還是出去備課吧,我來做年夜飯。”
她趕回家的時候整整是除夕,馮蓮好不容易去黑市花高價搶到了一條魚,結果卻搞砸了。
趙蘭香從箱子里取出了用冰塊凍住的豬肉,這是那個男人特意留給她的,用油紙嚴嚴實實裹著的冰雖然化了大半,但肉還是好的。除此之外還有兩斤臘腸、臘肉、曬干的泥鰍。
她領著小虎子去了一趟黑市,用堪稱巨額的高價買了兩斤筒骨,五毛一斤。
時令蔬菜,兩毛五分一斤。
活魚,一塊五一條。
活對蝦,兩塊一斤。
小虎子親眼瞪著姐姐拎著一大籃子的戰利品回家,自個兒巴巴地抱了四只馬鈴薯扔到籃子上。
“這個也要,不能漏掉!”
趙蘭香想著春節連黑市也要閉市,先緊著要緊的食物買,多跑幾趟。她又把四只馬鈴薯放了回去,摸了摸小虎子的腦袋,小聲道:
“乖,咱們下一趟再過來搬它好不好,姐姐給你買它個一小袋。”
小虎子信了她的話,屁顛屁顛地拎著一條肥魚跟著姐姐回家了。下一次他們再來到黑市的時候又換了身衣服,買到了食物騎著單車“嗖”地就消失在了深深的巷道之中。
趙蘭香買完戰利品之后心里有種舒爽的感覺,使勁掙錢的意義大概就在于此,能夠不計較價格把自己想買的東西都買回來。
她把食物都放到了陰涼處存著。
除夕夜,趙蘭香做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父母都吃得很開心,小虎子吮著對蝦的蝦腦拇指沾了一手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