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大水缸舀水, 沉默極了,連干活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趙蘭香說:“你磨蹭個啥?”
“我還等著你舀——”
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看見賀松柏默默地走了。
趙蘭香一臉的莫名其妙, 她此刻恐怕挖破腦袋都不會明白這個男人竟然是為了蔣麗的離開而低落。
她只當是養豬場那邊瑣事令他憂心了, 她舀水, 從陶罐子里夾了一些鹵豬腸出來去賀松柏的房間。
趙蘭香敲了敲門。
里邊許久才傳來男人沉悶而含糊的聲音:“有事?”
她徑直地推門而入, 笑嘻嘻地說:“昨天你帶回來的豬下水,我都鹵好了,你來嘗嘗這個味看看, 可好吃了。”
她愛惜地把鹵豬腸放在男人的桌上,手指撫摸著他窗邊那枚破瓶子,里面的花早就謝了,他折了一根松枝條插.在里邊,蒼翠的針葉在陽光下宛如打蠟一般,光滑油亮。
趙蘭香自個兒嘗了夾了一塊來嘗,脆脆的,鹵汁入味,嚼得滿嘴的油香。
她也夾了一塊給背對著她而坐的男人,一只手托著喂他,“好吃不好吃?”
“我跟你說,豬肉不止肥肉好吃,這些廉價的豬下水才是——”
趙蘭香的話還沒說完,唇就吞沒在他急切又熾熱的吻之中了。他的牙齒磕著她的,冰涼的嘴吮著她的唇,帶來一陣涼意,不過很快就熱了起來,非常非常熱……
他像個急不可耐的毛頭小子,毛毛躁躁地把她壓在床上,眼神漆黑又暗沉,跟狼崽子似的直勾勾地盯著她。
唇瓣分開的一剎那,趙蘭香忍不住笑了。
她摸了摸他日漸變長而沒空打理的青郁郁的頭發。
扎手的頭發長出的稍軟的發,耷拉下來有種飄逸之感。發絲掩著的鋒利的眉眼,褪去了幾分侵略性。她的手最后撩開了他額間的發絲,看著他的眼問:
“你怎麼了?”
是什麼讓你變得如此沮喪?
賀松柏沒有回答,摁著她又用力地親了下去,手勁又大吻得又兇,跟小狼崽似的。
寒冬臘月里,身上貼著個跟火爐似的軀體,親得趙蘭香都有些意動起來,內心深處傳來陣陣對他的渴望,渴望他的愛.撫,他蠻不講理又霸道的親近。
最后他用力地抓了一把女人的柔軟豐臀,倒在一側輕微地喘著氣。
他問:“你過年回家的票買了嗎?”
臘月大隊里有知青組織買返程的車票,交上介紹信統一去火車站購買就好。春運不比以往,得早些做準備,不過早也早不了幾天,火車僅僅開售前幾天車次的票。
趙蘭香搖搖頭,忍不住笑:“你的腦子里裝的都是啥,讓我瞧瞧?”
“現在怎麼可能買得到票啊?”
賀松柏沉默了片刻,又喘了口急氣,“幾時回去?”
趙蘭香想了想說:“跟著大家一塊走吧,嗯……怎麼,舍不得我了?”
她揉了揉男人發紅的耳朵,翻身貼在了他臂肘間。
“舍不得我的話,趁現在,親個夠本。否則——”
春節漫漫,你就親不到了!
趙蘭香的話當然是沒機會說完的,哪個男人受得了她這麼挑撥。
親得后面趙蘭香都能明顯地感受到他身體生起的強烈的反應了。
他和她,最后都默默地在昏暗的屋子里默默喘著氣,呼吸聲紊亂又粗重。
安靜極了的屋子里連針落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混亂的喘聲成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趙蘭香舔了舔唇,最后說:“放心,我很快回來。”
這句話趙蘭香上次回家也說過,她就像牽著跟線的風箏,不管飛得多遠,最后都是要回家的。而守在河子屯等著她的賀松柏,除了“風輕云淡”地嗯一聲,還能怎麼辦。
“路上注意安全。”
……
臘八,大隊殺年豬了。
交完了國家規定的份,剩下的幾頭大肥豬大隊的社員們一塊分。從年頭養到年尾,這些豬頭頭都超過了兩百斤,被社員養得珠圓玉潤的,殺豬的時候老遠之外的人都能聽見豬嚎聲。
那當真是大。
賀松柏很有幾分殺豬的把式,殺年豬的師傅最后還能多拿一斤的豬肉作為報酬,大伙都不興吃的豬腸、豬肝這些他們也能揀點回去。
賀松柏知道對象挺喜歡吃豬下水的,躍躍欲試,捋起袖子就想去殺豬。
趙蘭香拉住男人的手,搖搖頭。
“你別去,等著分豬肉好了。”
“咱們低調點,不缺這口肉吃嗯?”
兩百多斤的大豬被人開膛破肚,接了一盆的豬血,殺完豬后新鮮的大腸果然被殺豬佬撿得干干凈凈。按照年貢獻的公分,每家每戶都能分到十斤左右的豬肉,多的甚至還能分到二十來斤的豬肉。
李大力家就是這樣,全家四個壯勞力,兩個中等勞力,公分掙得紅紅火火。
李翠花多得了一付豬肚,特意上門送來給阿婆吃。
她笑瞇瞇地露出一口糯米牙,“我家大力多虧婆的照顧了,看他這個樣子開春就能走路干活了。”
李阿婆對這種豬肚豬腸豬肝沒啥興趣,不過想起家里的趙知青喜歡,便留了下來。
她淡淡地應了一聲,“客氣。”
“這些油餅你拿點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