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庸灰撲撲地拎著一把大掃把出來,溫和地說:“好了好了!老師您可以安心睡了。”
顧懷瑾沒有搭理他,全部的注意力被碗里肉吸引住了,澄澈甘冽的酒泡得蟹肉晶瑩剔透,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味。略薄的蟹殼被泡得微微軟,發紅的蟹鉗依舊堅硬。
顧懷瑾生在北方,極少有機會吃海鮮,這下沾了碗里的那股來自大海的鮮味不得了了。
整個人飄飄乎面色陶醉,舌頭上彌漫著的那股甘冽的甜意糅雜了酒甜味和螃蟹的鮮甜,嘎吱脆得嚼著蟹殼兒,吮出里面細膩白嫩的肉,那片片蟹肉白得宛如雪花,彈牙Q爽,令他心窩蕩漾得宛如春風微微拂過湖面泛起了漣漪。
顧懷瑾啃完了最后舔著碗里的酒汁,吃得面色微酣泛紅。
“真好吃!”
“等了那麼多天,沒虧,不過……這個是不是少了點?”
賀松柏無奈地又勻了半碗給顧工,囑咐道:“有點寒涼,不要吃太多,小心拉肚子。”
顧懷瑾無所謂地沖他擺了擺手。
吳庸拿著抹布,開始擦起了牛的食槽。他背了兩大桶水來,跟老牛似地勤勤懇懇,一絲不茍地擦干凈了顧懷瑾的老窩。
不過顧懷瑾可不會感謝他,老頭子反而嫌晦氣,好好地吃著東西,這小子太沒眼色作弄出一堆灰塵來。
搞地顧懷瑾不得不捧著碗,蹲到了賀家的屋檐底下,屁股貼著涼涼的磚享用起他的午餐。
他舀了一碗食堂的大米飯,熱乎乎的,配著酒槽蟹吃下飯地很。
他吃完后,吳庸走了過來,擦擦汗溫和地道:“老師,我先走了。
”
“以后要是還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吩咐。先前是我做得不對,只顧著明哲保身,把老師的方法思想留下來做工程。”
“我有些汗顏。”
顧懷瑾混跡在貧苦粗鄙的鄉下人里頭,早就把當初的清高勁兒拋得一干二凈了,扯著嗓子還能吼出幾句罵人的鄉下話,驟然遇見了這麼文縐縐的話,渾身的骨頭聽得都酥。
他仍埋頭吃飯,滿不在乎地道:“算啦,算啦!”
“為人師表全是債,就當我欠你們的,都還清了罷!”
顧懷瑾心里卻嘀咕著,老子的崽子都沒敢這麼討債,這幫龜兒子反了天了。他小心眼得很,記仇極了。
無論是牢里蹲著的孫翔、王洋,還是開始反省起來每天獻殷勤的胡先知、吳庸,這些人一概都被他驅趕出了信任名單上。跌過一次跤了,他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再摔到一次。
吳庸見顧懷瑾一副冷淡的模樣,也沒多說什麼,只拎著掃把吊著兩只空桶,默默地離開了。
……
賀松柏去找了何師傅一趟,懇求他留著豬仔別急著殺,他已經決定把它們盤了下來。
何師傅見著最后的時間里還能再回點本,當然很樂意。那些豬仔才幾斤的肉,殺了都沒有多少賺頭,他都不樂意殺,一直留著就等著賀松柏來接手。
他一口應了下來,“曉得哩!”
“乳豬俺都給你留,不過你得快點湊夠錢。愿意給你賒一半已經是很虧本了……”
何師傅咕噥道。
賀松柏點點頭,鄭重而認真地道:“我會盡快,等我養好豬賺了錢了頭一個來感謝你!”
他留了一包大中華香煙下來,告退了。
何師傅拆開了精致的煙包,點了一個來抽,笑罵道:“這臭小子,窮都窮死了,還買煙。”
他不禁地想起了幾個月前,這小子揣著三條大中華來殺豬場討生計的一幕。又瘦又高,現在被殺豬場每天給的肥肉養得高高壯壯的,看起來還挺有那麼幾分俊俏的,濃眉大眼,精神奕奕。
看著就讓人心底踏實。
他可盼著自己豬廠里最后一批豬仔早點賣出去,早些脫手了回家種地過悠閑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
還有一更,我歇會慢慢寫~
立個flag,希望這周能夠雙更渡過
flag倒了,給你們發紅包呀~
(來自懶人靈魂深處的痛哭)
第077章
賀家。
回到家的賀松柏抹了把汗同老祖母報備,阿婆扔了條手帕給孫子。
“討到債了?”
賀松柏點點頭。
阿婆瞇起眼, 咕噥道:“還以為是塊硬骨頭。”
沒想到這麼快就軟了。
賀松柏說:“人善被人欺, 來硬的他就服了。人就是這樣奇怪, 欺軟怕硬、欺善怕惡。”
他提起祝侯生, 眼里帶上了一絲厭惡。
阿婆聞言沉默了許久,才認同地點了點頭。
她嘆了口氣道:“我一直盼著你做個軟一點的人, 是阿婆沒用……讓你不得不受苦受累撐起這個家。”
“硬、硬點也好。省得像你爸爸那樣被人欺負。”
她拍了拍孫兒糙糙的大手。
賀松柏默默地擦著汗, 沒說話。
兩個星期后。
賀松柏的八只精細的寶貝陸陸續續地寄回來了。
他揣著這些精密的腕表去了省城一趟, 在S市原價賣兩百左右的表,他倒騰賣出去在原價上漲了五十到八十塊不等。因為不要工業券,所以手表會更值錢些, 更何況他這還是名牌子,賣這個價格很便宜。
他的“浪琴”們以一種火速的姿態,迅速卷入了省城的黑市里, 還沒席卷出風來, 他的表已經賣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