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徹底地改變這個糟粕的觀念,女性就沒辦法真正站起來。
那麼,城市工薪家庭的女性呢?
她們不需要種地,是不是就沒有這個煩惱了?
不,她們也會受到隱形的或直接的剝削,比如家里的房子,多半會默認給她們的兄弟,她們結婚之后,娘家依舊是把她們當外人。
這種影響,即便是晏姝穿過去的二十一世紀,也依然沒有多少的改變。
那些享有繼承權的女性,要麼是獨生子女政策的受益者,要麼是父母開明,讓她成為一個被公平對待的幸運兒。
但這依然是有運氣的成分在里頭的,而不是像那些男人,可以不用爭不用搶,就得到無數的好處。
鑒于此,晏姝從公社出來之后,就有了從政的念頭。
她得往上爬,讓她的女兒,她的姐妹,她的友人,不再遇到她曾經遇到的那些困境。
也要讓千千萬萬無辜的女性,不必再成為被剝削被吸血的弱勢方。
她清楚,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可如果沒有人去做,那就永遠不會改變。
這一點,在她小姑的身上可以很好地體現出來,她自從當了生產隊長之后,每期的革命導報都會拿到一份,她從報紙上知道,挖河工這件事就是小姑一力倡導的。
頂著被民眾埋怨的壓力,頂著不被理解的質疑,江圩縣的水利工作卻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
你可以說她是為了自己的仕途,但何嘗不是真的解決了民生的問題呢?
中華民族自古以來都是傍水而居的民族,水利不決,則民生不利。
不信看看黃河改道,看看江堤潰壩,每一次發生,都將帶來無比沉重的災難。
民眾或失去房屋,或被淹沒了作物,或被沖走了牛羊家禽,更嚴重的,直接命喪奔騰的洪流。
可是這一年,江圩縣沒有出現任何一例水患,這才是為人民服務,這才是為民生著想。
仕途和心懷天下是不沖突的。
人的私心只要不跟公心相悖,那就沒有被指摘被詆毀的理由。
這一刻,晏姝笑了,她的視線從衣衫不整的王谷豐臉上劃過,心里想的卻是家國天下的大事。
她跟楊懷譽說道:“我要不要考個農學院,或者考個哲學系好了。”
“哲學系?研究馬列主義和主席的思想嗎?我看行,這樣你入黨之后,能更好地體會到改革和解放的必要性,能站在一個更高更廣的角度去做事。明天我就去縣城幫你找找書,我就不改了,我還考中文系,我喜歡這個。”楊懷譽倒不是很意外,人就是這樣的,此一時彼一時。
一開始晏姝想考理工他也是支持的,現在晏姝要考哲學系,他也覺得挺合適。
只要跟眼下的發展相適應就行,專業無貴賤,職業無高低,只要用心去做,都能做好。
晏姝慚愧地笑笑:“這麼一來,以后就不能像這次集資一樣私心太重了。假公濟私就這一回,不能再有了。”
楊懷譽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我拒絕了周書記的好意,你入就行了,我就不了,我私心重,我想讓你和孩子過上好日子,我肯定要繼續鉆空子,我還想給孩子買大別墅呢。咱可提前說好,你走你的仕途,我走我的商道,互不干涉。”
晏姝沒意見,再說入黨這事還不一定呢,萬一她考察不通過呢。
楊懷譽不入也好,不然兩口子身上都背著那麼多條條框框,日子確實會不自在。
兩人一路聊著回去了,壓根沒把王谷豐的風流韻事放在心上。
倒是王谷豐,回去后輾轉反側地睡不著覺。
一方面,他覺得自己明明心里裝著的是晏姝,可他卻接二連三地抵制不了誘惑,先是沈玉環,再是鐘瑞芬,他的感情好像是個笑話,根本經不起欲望的考驗。
一方面,他又因為素了幾個月沒碰女人,今天好不容易吃了口葷的身體真是無比的自在舒服。
感情和欲望相持不下,最終他放棄了掙扎,躺在床上看著天窗外的夜空,長吁短嘆。
他果然是個沒骨氣的人,情啊愛啊,也就是說說玩兒的,真到了被別的女人惦記的時候,沒有一次能夠守得住的。
就像今天,就算一開始還有點不情愿,后面卻慢慢地徹底放開了。
他真是一個俗不可耐的人,是一個滿嘴仁義道德,最后還是男娼女盜的人。
他苦悶極了,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見著鐘瑞芬都不肯說話了。
鐘瑞芬倒是平常心,該干嘛干嘛,一連好些天,提都沒提這事。
幾天后的下午,在晏姝和楊懷譽分別從縣城的小姑和親爹那里找了書回來時,王谷豐看了眼門口路過的晏姝,追了出去。
天空在這一刻開始落淚,淅淅瀝瀝的雨下了一小會就在地上掀起白茫茫的水霧,大雨滂沱的世界里,根本看不清遠去之人的背影。
他就這麼站在雨里,沒敢喊出聲。
過了會,他的頭頂出現了一把傘,鐘瑞芬沉默地陪著他站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