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楊懷旭張開豁了牙的嘴,要吐晏姝,被晏姝一個大嘴巴子抽回去,自己把血水吞了不說,還嗷的一聲,又飛了一顆牙。
晏姝摁著他的胳膊,咬牙切齒:“你再給我橫,我只會比你更橫,不信走著瞧!”
正說著,唐大姐把趙保家和晏楚輝都叫過來了,這兩位民兵一來,就按規矩找群眾了解情況。
趙保華也跟著,今天下雨,他依舊要到處查賬,正好查到二隊。
親眼目睹了晏姝教訓楊懷旭的那一幕,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好家伙,這麼兇,他可招架不起,還是重找個媳婦吧。
老實人膽子小,被晏姝的一個眼神就給殺死了那一顆萌動的春心。
這帶刺的玫瑰,還是遠遠看著就好。
這一刻,他無比的佩服小楊,都這樣了,還一口一個“三姐你沒傷著吧”,也不看看自己腰上出了多少血。
真是一個蠢人!
趙保華抹了把冷汗,先去隔壁統計賬目了,楊家等會再補上。
他弟弟趙保家倒是挺沉得住氣,依舊跟在晏楚輝后面,捧著個巴掌大的工作簿,記錄從群眾口中聽來的事情經過。
那楊懷旭見晏楚輝來了,知道自己徹底沒了翻身的機會,便干脆嚎哭起來,跟他娘一模一樣的套路。
“我苦命的爹娘啊,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
晏姝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松開他直起身,扶著傷口還在滲血的楊懷譽,走到箱子那里,把那一箱子沒有寄出去的信撈起來夾在腋下,往外走。
“你就是為了拿這個才挨了一刀的?”晏姝說話的聲音很溫柔,半分看不出來剛剛那兇神惡煞的樣子。
楊懷譽笑了:“姐你心疼了?”
“才沒有。”晏姝不想承認,免得這小子得意忘形。
再說了,她還生氣呢,這小子一點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就一晚上沒見,又給自己身上添了一處傷,叫她怎麼可能不心疼。
她走到晏楚輝那里就停了下來:“二叔,我動手打人了,待會要是需要我配合調查,我再來,我先送小楊去公社衛生所處理傷口。”
“快去快去,人命關天。別的都好說,放心,有叔在呢,他老楊翻不出花花來。”晏楚輝畢竟過繼了晏楚煬的兒子,加上老兄弟兩個本來感情就好,大哥家的事他從來都是當自家的事操心著,眼下見侄女這麼勇敢沒吃到虧,心里只有高興的份兒,便忙不迭叫她趕緊離開。
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的。
這是晏楚輝一直以來的信念,于是他繼續做他的走訪調查。
晏姝見狀,徹底放心了,便攙著楊懷譽去了后面自己家里,把一箱子的信件放下,騎上二八大杠,送楊懷譽去公社。
臨走時晏楚煬拿了十塊錢給她,叫她幫小楊把醫藥費付了,順便打點油回來。
臺風的主雨帶雖然已經走了,可邊緣的懸臂還是打了一條雨帶過來,這雨還有得下,所以這自行車騎著騎著就騎不動了。
農村的泥巴路,一下雨全成了黃泥湯,又軟又坑洼,騎車的時候三步一打滑,五步一傾倒,簡直步步驚心,遭罪至極。
晏姝干脆下車,把車子放在了村口小禮堂邊的唐大姐家,隨后扶著楊懷譽,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公社去了。
楊懷譽撐著傘,嘴角一直上揚,壓都壓不下去。
他受傷的那邊腰朝外,沒受傷的這邊貼著晏姝,手臂緊緊摟著她,有種前所未有的踏實感。
一路上不斷把雨傘偷偷地往晏姝那邊傾斜,每次都被晏姝發現,再給他推回去。
后來晏姝生氣了:“你傷口在那邊,你要是再不好好給自己打著,我就不陪你去了!”
“好姐姐,又生氣了。”楊懷譽沒辦法,只好把傘往自己這邊讓了讓。
晏姝停下來,走到他面前,檢查了一下傷口,見傷口都被淋得發白了,心里很是著急。
她讓楊懷譽走那邊,隨后握著他的手臂,叫他看著自己。
斟酌了一下措辭,晏姝的眼眶有點發熱。
“懷譽,你該知道我身上背負了什麼罵名。
晏姝說著說著,淚水就不受控制地滾落了下來。
她生性要強,偏偏沒辦法短時間內扭轉這些封建的腐朽的觀念,除了撐著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活出個人樣子來作為回擊,別無他法。
她希望楊懷譽多多愛惜自己,不要再弄得渾身鮮血淋漓,她承受不住。
楊懷譽從沒見她哭得這麼脆弱這麼無助,那瘦削的肩膀上時不時打過來一片雨水,卻倔強地攔在他面前,非得要他給個準話。
他一時手足無措,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偏偏風大雨急,又不好把傘丟了,只能用空著的那只手把她摁在懷里:“對不起,是我不好,下次我不會心軟了,他動手我就還手,好嗎?”
“別哭啊,你一哭我心里就全亂了,姐,好姐姐,別哭了,我聽你的,什麼都聽你的。”楊懷譽方寸大亂,又是給她擦淚又是給她梳理頭發的。
晏姝心里憋得慌,這些日子來遭受的謾罵和指責,雖然她不說,卻都是實打實的傷害,她便一口氣全都發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