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圓臉衙役頓時陷入被動,進退兩難。
抓人吧……誰抓誰還不一定呢。
不抓吧,玉湖山莊那頭交代不了,而且……這書呆子會不會從后面給自己一箭啊?
這麼想著,圓臉衙役的冷汗都下來了。
他干巴巴道:“那什麼,誤會,都是誤會,你看你也傷了我的兄弟,我們也不追究了,就此別過,各不相干,如何?”
孟陽想也不想地搖頭,“不如何。”
衙役:“……”
剛才是自己想抓人,人家不同意;現在是自己想放人,人家也不同意。
這就很難辦了。
尷尬的沉默迅速蔓延。
又過了會兒,大柳樹底下的方臉衙役終于忍不住出聲,卑微的問道:“那您想如何?”
雖然包扎了傷口,但因為下雨的關系,傷口總是干不了,凝固不住,一直不斷有新鮮的血隨雨水一起往外淌。
再這麼下去,他非得淌干了!
孟陽道:“類似的事兒,你們肯定干了不止一回了吧?都有什麼人參與?收的誰的錢?都對付誰了……說清楚之后畫個押,我就放你們走。”
“您想讓我死就直說!”那方臉衙役直接絕望,心道爺爺您還是給個痛快的吧!
他們都是杭州本地人,不到二十歲就去衙門混飯吃了,十多年下來,鬼都記不清究竟干過多少喪良心的事兒。饒是腦子好使,樁樁件件都記得住,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啊!
孟陽一愣,迅速明白過來,不由有些生氣。
“兩位仁兄,你們有手有腳,又在衙門公干,好歹能稱一句前途無量,為什麼非要做這種不仁不義的事呢?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得虧著今日是碰見了我,若碰見那些脾氣暴躁的江湖客,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多得是呢。
”
兩個衙役:“……”
你還有臉說?
說到江湖客,那方臉衙役仿佛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警惕地看著他,“你,你該不會是折翅雁吧?”
見面就沖著人的四肢下手。
孟陽眨眨眼,搖頭,“我不是。”
方臉衙役松了口氣,竟不知該慶幸還是生氣。
既然不是,你放過我的腿不行嗎?
顯然他早已忘了剛才自己的德行。
然而就在此時,卻見這天殺的瘋書生突然笑起來,很是開心地道:“但我的朋友是。”
朋友?
兩個衙役先是一怔,繼而好似明白了什麼,猛地順著孟陽的視線看過去,就見雨幕中緩緩走過來一男一女兩個人。
雖然雨傘遮住了面容,但看來人身形高挑勻稱、腳步輕巧靈活,絲毫沒有因為地上積水而亂了呼吸……
高手!
朋友……
折翅雁?
兩個衙役簡直不敢細想自己走了什麼狗屎運。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當真進退兩難!
那打傘的姑娘見了地上情形,率先加快腳步跑到瘋書生身邊,拉著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許久,關切道:“沒受傷吧?”
她滿頭烏壓壓的長發都簡單地梳了一條松垮垮的麻花辮,有不少碎發散在外頭,帶著天然弧度,隨著她的腳步一顫一顫的。
單看穿著打扮,似乎跟外頭街上走的那些年輕姑娘沒什麼分別,可她的腳步多輕靈呀,一路走來,甚至都沒濺起來多少水花!
孟陽搖頭,然后長長松了口氣,“你們來啦,可把我嚇壞啦。”
兩衙役:“……”
聽聽,說的這叫人話?
我們雖然折了一條腿,但您可是嚇壞了呢。
見他無事,白星也跟著松了口氣,兩人相視一笑。
她和廖雁回到客棧后,久等孟陽不歸,便決定來茶攤這邊接人,誰承想走到半路隱約聞見血腥氣……
可稍后她一轉過臉來,那兩個衙役就打了個哆嗦。
異色瞳?!
女的,不大到二十歲的樣子……白鷂子!
“嘖,”廖雁走到那方臉衙役面前蹲下,抬手在他濕淋淋的臉上拍了拍,跟拍個大西瓜似的,“今兒老子真是跟官府走狗犯沖。”
他的視線從對方的天靈蓋開始往下滑,眼睛、脖子、胸口……四肢,末了停在血淋淋的小腿上,忽然輕輕揚了揚眉毛。
方臉衙役被他看得渾身發毛,對方看到哪兒,他就覺得哪里冷颼颼的疼,可偏偏還不敢動。
相傳折翅雁喜怒無常,脾氣上來,管你達官還是顯貴照打不誤,如今自己已經折了一條腿,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呦~”廖雁呵呵幾聲,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維持著半蹲的姿勢,轉過去跟孟陽說笑,“書呆子出息啦。”
孟陽還挺不好意思,抓了抓頭發,“還好啦。”
話雖如此,可他還是有點小得意。
他能保護自己啦!
那站著的圓臉衙役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怎麼看怎麼覺得碰到了三個瘋子。
這也是能拿出來正經討論的事?
他的眼睛無意中跟廖雁對上,就見對方雖然是笑吟吟的,可笑意絲毫未達眼底,仿佛冬日湖水里淬出來的冰碴子,冰冷而鋒利。
他忍不住抖了下,腦袋里嗡的一聲,鬼使神差掉頭就跑。
廖雁輕笑出聲,順手抓起一顆石子,穿透雨幕丟了出去。
石子發出嘶嘶的破空之聲,啪一下打在圓臉衙役后膝彎,叫他腿一軟,臉朝下扣在地上,濺起好大一個水花。
廖雁這才不緊不慢站起身來,溜溜達達往那頭去,一腳踩在他背上,“你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