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一斤也稱不了多少。
那漢子見他不像說笑,頓時歡喜起來,忙取出干凈的油紙折了幾下,變成敞口紙袋的模樣,又往里裝嵌字豆糖。
果然如廖雁所料,這豆糖十分沉重,一斤也不過巴掌大小一捧。
廖雁伸手要接,卻見對方非常謹慎地躲了一下,然后陪笑道:“這錢?”
廖雁嘖了聲,下意識往懷中摸去,“還能少你的不成?”
然后……沒有然后了。
他這才想起來,眼下的自己是個窮光蛋。
攤主的笑容看上去已經不那麼真摯了,眼神中也漸漸堆滿懷疑。
外頭的雨越下越大,穿過叢林時發出的刷拉聲,仿佛也在肆意嘲笑:
窮光蛋,窮光蛋!
廖雁:“……”
攤主張了張嘴,微微嘆了口氣,手腕一翻,就要把糖倒回去。
他娘的,本以為來了個大客,沒想到是個消遣人的窮鬼!
“慢著!”廖雁覺察到他的意圖,不禁有些羞惱,“誰說老子沒錢?”
說罷,他立刻扯開嗓子往遠處喊道:“星星,過來付錢!”
說完,廖雁抱著胳膊,得意洋洋地望向攤主。
就見那攤主看清過來的是個年輕姑娘后,非但沒有改變態度,反而望過來的眼神中……同情更濃了。
沒想到啊,還是個吃軟飯的。
“別攔我!撒手,老子要砍死他!”
一路上,廖雁都暴跳如雷地叫囂著。
白星沉默著,一手抓著裝滿豆糖的紙袋,一手鐵鉗般抓住他的肩膀,一言不發往車隊那邊走。
丟的人已經夠多了,她非常不愿意繼續。
孟陽舉著傘迎上來,聞言忙道:“雁雁,不要難過。”
剛才他也大約聽見了事情始末,因為覺得太丟人,所以沒好意思上前。
“呸!老子才不難過!”廖雁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面紅耳赤道,“老子有的是錢!”
頓了頓,到底還有點良心,又摸著鼻子補充道:“經常!”
孟陽敷衍地點頭,“是,所以眼下,你不還是沒錢嗎?”
廖雁:“……老子砍死你!”
回到營地后,白星就撒手了,然后就見剛還叫囂要砍人的廖少俠瞬間偃旗息鼓,開始蹲在角落吃起豆糖來。
這種豆糖是用麥芽糖加豆粉熬煮的,中間的字跡則是芝麻粉,兩種面團混合在一處,經過拼接后做成各種吉祥字眼的圖案。
三種原材料都很香甜,混在一起更為出色,白星咬了一塊在口中,感覺著它們在唇齒間緩慢融化的觸感,微微瞇起眼睛。
他們三個是外地人,沒吃過倒也罷了,沒想到莊秀秀竟然也稀罕得緊,“這個真好吃!”
跟著她的丫頭忍了又忍,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道:“也沒什麼稀奇的,街頭把戲,姑娘別吃多了,當心肚痛。”
這種糖齁甜又粘牙,曾有不少孩童無意中被粘掉大牙,吃得滿口血,所以莊家人一直沒怎麼讓孩子接觸過。
莊秀秀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又拿了第二塊,結果才要開口,就發現自己開不開了!
“唔唔唔!”她瞪圓的雙眼中充滿震驚,顯然已經覺察到兩排大牙之間粘的死緊的半融化糖果。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一掙扎,身邊的丫頭婆子就都嚇得雞飛狗跳,又是掰著嘴巴看,又是準備熱茶的,忙得不亦樂乎。
白星三人默默地退開一點,真心實意說了一句,“你好沒用啊!”
這里面加了大量豆粉,黏度已經大大降低,可饒是這麼著,莊秀秀竟然還能把自己粘住?
這要換了純麥芽糖還了得?
類似的事情,他們也只在冬冬身上看過了。
如此這般邊走邊玩,眾人足足花了五天才到目的地。
因比原計劃慢了不少,莊秀秀就派了一個伙計先回去傳話,省的家人擔心。
在客棧休整一夜后,次日天還不亮,眾人就往九層高塔敢去。
白星和廖雁一直在江湖上討生活,早就習慣了隨時保持清醒,倒是孟陽和莊秀秀,兩人是習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走在路上眼睛都睜不開。
“白姐姐,”莊秀秀把下巴墊在車窗上,努力睜著惺忪的睡眼問道,“為什麼這麼早出門啊?”
她外出闖蕩的夢還沒做完呢。
白星興致勃勃道:“之前聽人說起過,于江邊登高看日出,別有一番風味。”
她曾看過無數次日出,也曾望過無數次日落,但身邊從未有過這麼多人,更不是這般輕松愉快的心情。
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有了朋友,不是身處危機四伏的江湖,所以難免想像最尋常不過的游客一般,做點普通人游玩過程中會做的事情。
他們這群人都不熟悉這一帶的路徑,所以還特意雇了個本地人帶路,那人聽后笑道:“是呢,這位姑娘是個懂行的,站在九層高塔上,日出日落都是極美的。還有許多文人騷客專門來看,又寫游記又作詩的,那些個墻壁和柱子上啊,都寫滿了,每個兩年都要重新粉刷一遍呢!”
文人嘛,有事沒事都愛寫點兒,可地方就那麼點兒大,總會寫滿。
于是本地官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親自過來瞧瞧,若有出色的詩篇文章就命人保留下來,不堪入目的全部粉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