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又將光影照在石壁上,顯出銀色的流動般的色斑。
順著傾斜的河岸往上看,但見兩岸滿是郁郁蔥蔥,一株株兩人合抱粗細的大柳樹隨風搖擺枝條,與草地上零星的野花一起向過往行人點頭。
一陣風吹過,那些濃得近乎發黑的綠草便齊齊彎腰,宛如一片璀璨的海浪,刷拉拉蕩了開去。
這一切,都好像活著似的。
春分放風箏是許多地方的傳統,白星一行人到郊外時,田野間早已多了許多生氣。
陽光正好,微風習習,恰是放風箏的好日子。
總有人動作比誰都快,瓦藍的天上零星飄著的,可不就是風箏嗎?
莊秀秀迫不及待跳下車來,一邊活動手腳一邊對白星道:“白姐姐,咱們把心愿寫在風箏上,放到天上神仙就能看見啦。”
廖雁就在旁邊插嘴拆臺,“風箏這麼多,神仙才懶得管!”
“他們會管的,”莊秀秀認真道,“前幾年我一直求神仙保佑,讓我有生之年能親手替哥哥報仇,然后……你們就來啦!”
她曾無數次祈求神明,終得來回應。
所以,她信。
廖雁張了張嘴,忽然說不出話來。
算了,不跟個臭丫頭片子計較。
早有仆婦將風箏綁好遞上來,還幫忙牽著跑,姑娘少爺們要做的也不過是拿著線轱轆卷幾下罷了。
廖雁卻不稀罕。
他抓了一只老鷹的,得意洋洋道:“老子一定放得比所有人都高!”
說罷,他就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他跑得可真快呀,眨眼工夫就竄出去老遠,巨大的老鷹被拖成長長一條線,然后,還真就一點點飛了起來。
那老鷹風箏足有成年人伸開手臂那麼寬,將近一人高,飛在天上很有種唯我獨尊的氣勢,周圍什麼仙女神佛都不能與之抗衡,紛紛退讓,生怕被繳了線帶走。
有幾個小孩子見了,忍不住咬著手指頭仰頭觀看,“老鷹,老鷹!”
廖雁得意壞啦,指著自己道:“沒有老子放不起來的風箏!”
遠處的孟陽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不由失笑。
還放老鷹呢,他倒是比老鷹更活潑。
那頭白星竟挑了一條大蜈蚣,旁邊的仆婦一愣,馬上笑著說吉利話,“蜈蚣好,等放出去剪斷繩索,百毒不侵!”
南方多蟲蟻,故而對這麼方面格外重視。
白星抿了抿嘴,轉頭對孟陽誠實道:“我只是看它最長最大。”
仆婦:“……”
只是那蜈蚣風箏真的太大了,原本計劃里是由莊家的六七個隨從一起放上去,祈求全家無病無災的,誰知開場就被白星挑走了。
她跟孟陽一人舉著一頭,中間還有老長一截拖在地下,看得人眼皮子直跳。
方才說話的仆婦重振旗鼓走上前來,小聲提議道:“白姑娘,要不要人幫忙啊?”
這麼拖拖拉拉的,可怎麼放得起來呦。
白星搖了搖頭,“我們自己放。”
說完……
那仆婦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驟然遠去的身影,良久才回過神,“娘咧,這是會飛啊!”
無數寄托著人們心愿的風箏騰空而起,最終化為天上的大黑點。
白星索性仰面躺在草地上,仰頭看著。
被暖融融的春光一曬,只覺腦袋放空,連思緒都跟著飄走了似的。
真愜意呀。
關外很少有這樣柔和的天氣。
那里的春日極短,日光也兇,若這麼毫無遮擋的曬,人身上都冒油,轉頭就能揭掉一層皮!
白星正昏昏欲睡時,忽聽遠處莊秀秀哎呀一聲,似乎十分焦急和懊惱的樣子。
她立刻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來,小炮彈似的沖過去,“怎麼了?”
莊秀秀跺了跺腳,指著不遠處的大樹道:“才剛一陣風刮歪,纏到樹上啦。”
那樹好高,偏樹皮又光滑無比,兩個會爬樹的隨從試了一回,都不行。
想到這里,莊秀秀又嘆了口氣,沮喪道:“罷了,我再換一個吧。”
說著,又戀戀不舍地瞧了那風箏幾眼,轉身要走。
“你很喜歡,是不是?”白星忽然問道。
她看見了對方的眼神,里面有光。
莊秀秀猶豫了下,點頭,“是呀。”
那是她自己親手畫的風箏面呢。
白星點了點頭,忽往大樹下走去。
“哎不要去!”莊秀秀一把拉住她,著急道,“一個風箏而已,丟了就丟了,你不要爬樹呀,那麼高那麼滑,摔下來會受傷的。”
白星輕輕掰開她的手,“我不會摔下來的。”
說完,腳尖一點地,竟嗖一個旱地拔蔥,整個人就這麼躥了上去!
四周先是一靜,繼而迸發出整齊地驚呼聲。
莊秀秀雙手死死捂住嘴巴,想要尖叫喝彩,又唯恐令白星分神,只好強自忍耐。
“娘,有仙女呀!”
一個小孩子忽然指著樹上喊。
今天白星穿了一身飄逸的長裙,飛在空中裙邊翩翩,可不就是仙女麼。
白星輕而易舉地上了樹,三下兩下解開纏住樹枝的風箏線,又直接往下跳。
周圍再次響起驚呼聲,然后……
白星就被四面掀起來的巨大裙擺糊了一臉。
什麼仙女,都是假的。
第92章 觀日出 日出
長江黃河乃本國聞名的兩大天塹, 兩岸危崖聳立,各色怪石嶙峋;內中河水滔滔,晝夜奔騰不息。
都說“活人難渡, 飛鳥難行”, 意思是哪怕你水性再好,奈何水深河闊, 也是游不過去的;就算鳥兒飛得再高,中間也是要歇一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