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人走了,甚至就連剛才剝好的幾顆蜜橘也沒了,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竹筐里,雜亂的丟棄著許多撕裂的橘皮和白色絲絡。
“不是給我的啊……”
*********
隔壁。
“來來來,吃點水果,”孟陽抖出手帕里干干凈凈的黃色大蜜橘,笑瞇瞇道,“光吃肉該上火啦。不過這個也不好多吃,我再給你們削個梨子吧!”
蜜橘都被剝得干干凈凈,連上面的絲絡都被去掉了,吃起來口感順滑宛如甘漿,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剛才你們在說什麼?”廖雁好奇道,直接拿了一整個橘子往嘴里塞,撐得腮幫子高高鼓起,活像一只大皮球。
這客棧的隔音相當不錯,一旦關上房門,低聲說話就很難聽清了。
“沒什麼,”孟陽重新洗干凈手,挑了一只巨大的梨子削皮,眉眼彎彎道,“你們不是說他用大風箏救人嗎?我真的好奇死了,就過去問了下。”
“哦。”廖雁不疑有他,又拿了第二只橘子。
接連陰了三兩日,剛剛開始回暖的氣溫驟降至年前,驚得滿城百姓紛紛再次穿回厚重的棉襖,今天總算開始放晴。
天空中雖然仍散布著濃密的烏云,空氣還是陰冷而潮濕的,但已經無法阻擋太陽釋放光芒。
被壓抑許久的金光璀璨,從黑壓壓的烏云縫隙中奮力射出,宛若從天而降的浩蕩光柱,帶著幾分神圣的氣息穿透薄霧,揮退云層,終于露出來一線蔚藍的天空。
那天空極藍,極悠遠,像一塊深邃的寶石,令人癡迷。
孟陽把窗子打開透氣,坐在桌邊一抬頭就能看見天,令人心情舒爽。
兩個傷員剛才正在吃烤乳豬。
紅棕色的小豬攤開四肢,乖乖躺在大盤子里,光滑的表皮上流轉著動人的色澤。空氣中還慘存著淡淡的肉香氣,甜絲絲鹽津津,非常誘人。
說起來,這家店做的烤乳豬真是一絕!
外皮酥脆,用刀子去切的時候,咔嚓嚓的碎裂聲好像打破冬日的浮冰。緊致的外殼碎裂后露出里面鮮嫩的肉,立刻就有豐沛的肉汁從縫隙中流出,亮晶晶的帶著油花。
因為是果木烘烤的,每一絲肉里都浸透了清香,肥而不膩。
額外還有獨家秘制的醬,香辣可口,蘸一蘸就特別下飯。
當初孟陽第一次吃就立刻想起南北朝時一本書上關于烤乳豬的描寫,“色同琥珀,又類真金,入口則消,壯若凌雪,含漿膏潤,特異凡常也。”
入口即化,說的就是它的皮下肉啦!
白星和廖雁的吃相真的太香太有感染力,哪怕原本孟陽并不餓,此時也不禁口水泛濫,跟著下了手。
“等你們好了,咱們去隔壁街上喝蟹子湯吧!”孟陽興致勃勃道,“聽說可好喝啦!”
綏山州城南有一處大湖,里面頗多水產,也因此衍生出不少美食。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去嘗嘗豈不可惜?
嗨,世上還會有什麼事比大家平平安安湊在一起吃喝玩樂更美好的麼?
三人正在里面吃吃喝喝,忽然有跑堂過來敲門,“客官,外面有位軍爺找您。”
軍爺?他們可不認識什麼軍爺,可能是來還兵器的吧!
三人吃的正起勁,兩個身上還帶傷,也不耐煩動彈,直接對伙計說:“是不是來還東西的?勞煩你給拿上來吧!”
這還挺周到的,原本以為要自己過去拿呢。
不過,不是說為防萬一,要等離城的時候才能給嗎?
伙計有些為難,朝后面一瞧,往旁邊讓讓,“……已經上來了。”
出現在門口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便服并沒什麼多余的裝飾,可通身的肅殺氣卻遮掩不住。
他往前走了兩步,腰板挺直不動如松,幾乎每一步的距離都一樣大……正是當日在外駐守的將領。
他大約也沒想到這個時候三人竟躲在房間里吃烤乳豬,表情有一瞬間的微妙,“三位……好雅興啊。”
他的視線重點在白星和廖雁身上滑過,不覺有些驚訝。
當日這兩人傷成什麼樣,他看得清清楚楚,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才十幾個時辰,不到兩天時間,竟然已經能自己坐著大口吃肉了?
真是可怕的恢復力。
白星和廖雁嘴巴里還塞著沾滿醬汁的烤乳豬,見狀也不起身,只是含糊不清道:“來點兒?”
雖然各自立場不同、身份有別,但對方在關鍵時候很配合,兩人對他印象都還不錯。
孟陽擦了擦手,張開幾根手指替他搬了一張凳子,“您坐。”
烤乳豬實在肥美多汁,粘在手上的油都黏糊糊的,得用香胰子和草木灰反復清洗幾遍才行,光這麼擦收效甚微。
來人看著面前三個一般大小的年輕人,臉上還有充滿稚氣的嬰兒肥,一個個都吃得腮幫子鼓囊囊,嘴巴油亮亮……光看眼前,真是一點都想象不出來當日浴血拼殺的場景。
他忽然就覺得有點好笑。
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這樣年輕的幾個孩子,卻已經可以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
“在下黃平,是本地的守城副將。”他略拱了拱手,這才去凳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