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雁看了看那些大餑餑,用扭頭看看大黑馬身上背著的泥咕嘟,突然覺得二者頗有相似之處,自顧自笑起來。
孟陽翻身下馬,招呼那女人進去喝杯熱水,對方笑著謝絕。
“才剛對門的老太太已經請過啦,”她說的一定是王大娘,“見了你們送下東西,我就要家去了,有人等著我包餃子呢。”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種滿足和期待的神情,仿佛一切苦難都不曾存在過。
孟陽問道:“家里人都好嗎?”
“勞您掛念,都好,”女人的笑容越發真摯了三分,忍不住主動說道,“他是個閑不住的性子,最近在家里琢磨用木頭刻玩意兒呢。還別說,前兒最后一回年前大集上竟賣出兩個小木頭車,賺了二十多文錢呢,可比平時砍柴多多了。”
孟陽道:“哎呀,那可真好。”
“是呀!”女人滿足極了。
且不說這買賣能不能繼續下去或者能持續多久,好歹是個指望,家里不再有出無進。
而且自家男人一直是個要強的,偏又摔斷腿,這些日子在家都快憋瘋了,情緒一直很低落。如今有了這點事忙活,瞧著人都明朗不少。
還有什麼能比一家人開開心心聚在一起過年更好的呢?
“您等等,我進去把餑餑放下,等會您直接拿著籃子走。”孟陽道。
那女人哎了聲,果然等待著。
對尋常百姓人家而言,十幾斤面也算大開銷了,孟陽可不好意思就這麼白要。
他去廂房里拿了兩張油紙,疊成小盒的形狀,往里面夾了許多炸貨。
炸貨的價值自然比實心大餑餑高許多,他也怕送太多對方不要,所以只弄了巴掌大小那麼一盒。
“自己家做的,別嫌棄,拿回去嘗嘗鮮。”他笑道。
炸貨縱然冷透了也自帶一股悠然油香,鮮甜的味道不住往人鼻子里鉆,恨不得現在就咬一口嘗嘗。
那女人十分不好意思,赧然道:“本想給你們送東西,沒想到又占了便宜。”
光聞著這個味道,就知道里面肯定有肉,自家那點餑餑就算不得什麼了。
白星道:“拿著吧,過年了。”
聽她這麼說,那女人微微羞紅了臉,倒也沒有再推辭。
兩邊又略說了幾句話,那女人便提著籃子沿著來時的路往家走去。
高高升起的日頭慷慨潑灑陽光,將那大道都照成了金燦燦一片。
路邊的樹木還是光禿禿的,但此時卻都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中,看著竟也有幾分俏皮和喜意。
三人各自拴了馬,又喂了草料,換了清水,這才重新去孟陽院子里碰頭。
根據本地老規矩,臘月二十九和大年三十晚上都要吃餃子,孟陽就先去和了一盆面,這才開始準備午飯。
還是那句話,提前做好吃食就是方便,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挑選幾樣自己愛吃的,隨便熱一熱就好。若再有講究些的,略多弄一二道菜便十分豐盛。
今天往縣城走這一遭十分順利,孟陽興致頗高,特意去剃了一大塊牛肉,說要煮了做五香牛肉吃。
再沒什麼比牛肉更好吃的啦!
家里還有之前牛骨熬的老湯,每日都大火重新燒滾,所以饒是已經過了許多天,非但沒有腐壞,反而香氣越加濃烈。
那湯之中早就融合了不知多少的牛大骨、牛骨髓、牛油,乃是一頭牛身上精華的集大成之所在,單純一個“香”字根本不足以形容。
有這樣一鍋湯在,哪怕里面不放肉,隨便丟進去一點豆皮豆干、白菜葉子、面條什麼的,也能夠鮮掉舌頭。
除此之外,他還把一大塊好豬肉切開成片,用白糖料酒姜絲等等提前腌制起來,說明天上午烤一點蜂蜜肉脯吃。
之前買的蜂蜜還剩下許多,倒不如用它來做點新鮮吃食。
家里存的肉很多,過年這兩天未必吃的完,而接下來的天氣會漸漸轉暖,恐怕不好存放,倒不如提前處理了。
蜂蜜肉脯中含有大量的油糖鹽,天生一道保鮮手段,放在陰涼干燥處可以儲存好久。來日或是他們繼續留在本地,或是外出旅行,攜帶食用都很方便。
等待牛肉煮熟的空檔,孟陽又泡發了一點菠菜,打發廖雁當跑腿兒的往吳寡婦那邊去了一趟,買了一塊巴掌大小的嫩豆腐。
他想做個菠菜豆腐蛋花咸湯清清口。
原本廖雁沉迷撫摸泥咕嘟,做兩耳不聞窗外事模樣,奈何白星的拳頭比窗子硬,想裝聾都不成了。
買回來的豆腐先在鍋里用姜絲略略爆香,這樣吃起來的口感會更加豐富。
這個過程聽上去非常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卻很難。
為了保證咸湯整體的爽滑口感,豆腐必須完整且柔嫩,偏偏它又很嫩,容易碎!這對掌勺人對于火候的把握要求非常之高。
撤豆腐不能太早,不然容易有豆腥氣;也不能太晚,否則在表面煎出脆殼影響口感;還不能大力翻動,因為會碎……
這麼多瑣碎的要求,聽得人頭都炸了,難為孟陽竟全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