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次出門,他也只是瞧一瞧,看一看,并非真有了投身江湖的打算。
“哦?”這話倒是有些意思,方知縣微微有些錯愕。
其實他也沒正經接觸過幾個江湖人,可總覺著大約都差不多的吧:好勇斗狠,多桀驁之輩。如今聽了這話,倒是對外面那兩個小朋友有了一份好印象。
是個看的清的。
“若果然如此,你倒是交了兩個不錯的朋友。”方知縣說笑道。
孟陽抿了抿嘴,也跟著笑起來,“是,他們很好。”
方知縣看了看天色,“罷了,你過來一趟不容易,倒不好叫他們枯等。去吧,若有空,不妨去街上逛一逛,也還有幾家店開著。”
孟陽道了謝,又行了一禮,這才退了出去。
只是到門口時他又停住,轉身朝方知縣道:“大人,過年好。”
方知縣愣了下,忽然笑了,是那種真心的笑。
“過年好。”他說。
因為有知縣大人明顯的庇護在前,孟陽接下來去辦理路引時非常順利,沒有一點阻礙,不一會兒就辦完了。
路引拿到手的那一刻,孟陽忽然有些莫名的激動。
他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這麼多年來都蝸居在桃花鎮中,是真的沒錢嗎?倒也未必。
正如趙先生所言,寫詩詞歌賦的本子賣的可比寫話本要好多了,若他真有心斂財,每年收入再翻幾番,甚至十幾番并非不可能。
但他沒有。
他只是覺得世上好像沒什麼值得自己留戀,偏又不舍得死,所以只好一天天熬日子。不是不想出去,類似的念頭其實也起過許多回,但每次又都被自己打消了。
他怕,怕出門,怕外面世界的惡意再次降臨到自己身上。
所以他一直在逃避。
剛見面時廖雁瞧不起自己,倒也沒有錯,因為那時的他確實很懦弱,連獨自面對世界的勇氣都沒有。
可現在?
孟陽緊緊抓著路引,緩緩吐出一口氣,仿佛與某個曾經的自己告別。
他覺得自己隨時可以勇敢的踏出一步。
我確實有點不一樣了,他想。
孟陽找到白星和廖雁時,兩人正跟一個衙役說話,瞧樣子倒有幾分熟稔。
“事情都辦完了?”見他出來,白星十分高興,主動迎上前去。
孟陽把路引給他看,心中忽然生出幾分雀躍,“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出去玩啦!”
廖雁哼了聲,抱著胳膊道:“就怕你到時候會哭鼻子嘞!”
孟陽很認真的保證,“有你們陪著我,我肯定不會的。”
他見李仁正盯著自己瞧,便問道:“這位是?”
也不用白星介紹,李仁爽朗一笑,主動抱拳道:“我叫李仁,是本地的捕頭,原先也在江湖中混。”
孟陽作了個揖,“原來是李大人,失敬失敬。”
李仁哈哈大笑起來,“我算哪門子大人?不過胡亂混口飯吃罷了,小先生莫要取笑。”
他與孟陽略略說了幾句場面話,又對白星道:“我本想找到那馬販子警告幾句,不曾想他在本地做完買賣之后已經先行離開,大約是要往西北去的,這倒是不好辦了。”
馬匹價高不易得,除了官府之外,消耗最大的就是武林人士,而那些馬販子走南闖北,三教九流都打交道,無疑是消息最靈通的一批人。
消息靈通就意味著容易走漏風聲。
白鷂子在桃花鎮的消息本就是一個馬販子最先漏出來的,李仁既然收了白星的錢,自然想把事情辦的周到一點,所以前兩天還特意派人去找了那馬販子,想要警告一二。
萬萬沒想到自己慢了一步,對方做完了本地買賣,已經先行離去。
他如今也不過是個小捕頭,只有二三江湖朋友在側,對方既然離了地盤,再想辦什麼,卻是有心無力了。
白星點點頭,也沒有覺得意外。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既然自己沒有選擇藏頭露尾,暴露行蹤也只是遲早的事。
她略一沉吟,又掏了一塊銀子遞過去,“既如此,勞煩李捕頭幫我放出話去,就說有人見白鷂子出現在綏山州。”
桃花鎮于她而言,仿佛一片世外綺夢,如此絢爛又如此平和,她不想連累鎮上的人。
而且桃花鎮也確實太小了一點,官府人手有限,扛不住太大的風浪。
但往上數一級的綏山州就不同了,不僅長期有兵力駐扎,而且聽說投靠地方官府的江湖好手也不在少數,到時候即便有人找自己尋仇,也翻不起什麼大風浪。
廖雁瞧了她一眼,沒做聲。
但是也沒有反對。
李仁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倒也跟著松了口氣。
在其位謀其事,如今他畢竟是吃公門飯的,至少也要對得起身上的官皮,自家地盤上的災難自然是越少越好。
他自己就出身江湖,自然明白江湖人難以管束,若真引了他們來……
“姑娘放心,此事交給我去辦!”李仁拍著胸膛保證道。
告別李仁之后,白星等三人就開始撒歡逛街。
其實這個時候街上的店鋪和攤子基本都收了,遠不似尋常日子熱鬧,甚至可以說有點冷清,但他們就是很高興。
這會兒街上出來閑晃的大多是本地百姓,個個穿新衣戴新帽,容光煥發,手里提上二三樣點心糕餅,正趁著年前走親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