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這樣窮,雁雁會不會很嫌棄?
其實若按照過去幾年的節奏,他今年至少可以攢到三十兩的,但為了供養兩位能吃的朋友,他不知不覺就奢侈起來,頓頓有菜有肉,銀錢便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之前花費的時候沒有太在意,可此時略略回想起來,竟也覺得有些觸目驚心了。
白星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也不清楚。”
頓了頓又道:“不過只要肯做,其實賺錢并不難。”
可說完之后,她又十分憂慮地打量著孟陽,惋惜道:“不過大約你做不來。”
肉食、皮子……打獵是很賺錢的營生,她當初獨自一人下山時,身上就已經有一百多兩,后來又做了點別的買賣……
她花的多,但賺的更多,所以雖然四處漂泊,但從未為銀錢發過愁。
孟陽跟著嘆了口氣,隱約意識到對方口中的“肯做”,恐怕不是什麼和煦友善的交易。
他還是不問了吧。
他難免有點后悔,后悔以前沒有像趙先生說的那樣,寫更賺錢的詩詞本子。
書生用力攥緊拳頭,竟開始四處打量起自己的住所,想看看有沒有什麼能賣的。
然而看了一圈之后……家徒四壁!
巨大的沮喪和失落再次籠罩了書生,他把腦袋用力埋進膝蓋之間,悶悶道:“我怎麼這樣窮啊。”
他真的好窮啊。
白星帶著幾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脊背,豪爽道:“我可以養你啊。”
不算皮毛,她還有從張斌那里得來的幾樣貴重珠寶沒有出手,書生吃得并不算多,她覺得可以養好幾個呢。
孟陽歪了歪臉,露出一點眼睛來看她,哼哼唧唧道:“男子漢大丈夫,本就該自力更生……”
他還想養星星的。
白星認真道:“可你確實很窮啊。”
孟陽就覺得好像有人往自己胸口上重重捶了一下,又是羞愧,又是委屈。
他再次埋下頭去,不說話了,像一顆生悶氣的大蘑菇。
廖雁在外面逗阿青和阿花玩,被兩只扁毛畜生啄得抱頭鼠竄滿身毛,自己卻十分得意。
不過他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喪失興趣,又開始好奇那兩個人背朝后蹲在屋里做什麼。
“這書呆子干嘛呢?”
白星嚴肅道:“他被貧困打倒了。”
廖雁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戳著孟陽的后腦勺幸災樂禍道:“哈哈哈哈是啊書呆子,你這麼窮,還是不要出門了!”
名為孟陽的大蘑菇遭受二次打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用力瑟縮了下。
雁雁可惡!
白星很不可思議地看著廖雁,“那你有錢嗎?”
廖雁:“……”
他沒有!
說起來,在場三人都沒有什麼正經職業,但實際情況又差很多:
孟陽寫話本,偶爾兼職做燈籠,每年純收入不過十幾兩;
廖雁行事肆意妄為,大部分時間都只圖痛快,高興時一擲千金,根本不考慮后果。
反倒是白星,平時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麻煩不來找她,她就不去找麻煩,額外開銷并不算特別多。
除此之外,她還會因為無聊而隔三差五抓抓通/緝犯。黑/吃黑一次,領取官府商銀又一次,一筆買賣剝兩層皮,運氣好的時候,一次就能入賬數千兩。
如此幾年下來,不少地方官府都知道有白鷂子這麼一號辦事誠信可靠的江湖人物,偶爾方便的時候,還會主動聯系上來,開價請她出手幫忙……
白星突然就驕傲起來。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兩個不爭氣的男人,輕輕哼了聲。
于是沮喪的人從一個變成兩個。
夜幕很快降臨,羞答答的月亮用云彩遮住半邊臉頰,扭捏著懸掛在樹梢上,溫柔照耀著大地。
黑夜是她的衣裙,群星就是上面裝點的寶石,漫長的銀河映出纖腰一束……月色之美無人能及。
被廖雁折騰了大半天的阿青和阿花終于可以休息。
兩只家禽湊在一起,腦袋往脖子里一縮,眼睛緩緩合上,漸漸地,進入夢鄉。
阿灰和大黑馬仍舊分別住在一墻之隔的馬廄內,各自悠閑地甩著尾巴,吃著調配好的上等草料。
其實一個馬廄也裝得下兩匹馬,奈何血統出色的名駒都有幾分霸道,喜歡圈地。尤其是阿灰,那小東西野慣了,絕不會容許別的馬與自己共處一室。
嗨,如果是小主人的話,或許它可以忍痛分出來一小塊地方。
不過,要用酸酸甜甜的果子來換。
仍處于失落中的孟陽沒忘了做飯。
他熬了米粥,又把翠紅送的豬蹄凍切了一塊出來,就見紅棕色半透明的膏體內,亂而有序地鑲嵌著許多肥嫩的豬蹄肉,表層一點肥油,下面卻是切成碎塊的豬皮。
豬蹄凍在有的地方也叫肴肉,算一道大葷菜,做起來也頗費功夫,想要調制出最佳味道,更是難上加難。
豬蹄皮厚肉少筋多,口感獨特,但骨頭太重,算下來并不劃算,所以也有的人只用豬皮和碎五花制作,單純從外觀來看并沒有很大區別,但吃起來的感覺卻截然不同。
不管是豬蹄還是豬皮,都富含膠質,將它們洗凈后小火慢燉,原本清澈寡淡的湯汁就會慢慢變得黏稠而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