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團面兩百多根,還能穿針眼?
眾人紛紛發出驚嘆的聲音,看向拉面師傅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尊重。
這可真是了不起。
單一碗牛肉面也有許多講究,扯面的師傅只負責扯面,煮面的另有其人,因為火候也很重要呢。
扯面師傅將做好的面條隨手往鍋里一拋,負責煮面的同伴立刻用長長的大竹筷子攪動起來:這樣可以防止面條粘連。
因為叫面的人很多,一口大鍋中往往同時煮著四五份,但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一點兒都弄不混!
多神奇呀。
面條扯得很細,為了保持勁道的口感,并不需要久太久。
煮面的大師傅根本不用人提醒,哪扎面什麼時候丟進去的?他心里明鏡似的,都記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用長筷子在鍋中攪動幾下,已經煮的松散開的面條便猶如聽見號令的士兵一樣,重新乖乖團成一團,被收入大漏勺內。
煮好的面條碗內鋪一圈薄薄的生牛肉片,直接往上澆一勺滾燙的湯汁,只是瞬間,那些牛肉片就變了顏色,熟了。
面湯是淡黃色的澄亮牛骨高湯,上面浮動著小團小團的金色油花,天然麥色的面條安安靜靜伏在里面,像一頭可愛的白色小水牛。
負責上面的小伙計熟練地往面碗中撒入翠綠的芫荽,再把手巾往肩膀上一搭,端著托盤揚聲唱一句:“牛肉面一碗,來啦~”
聲音一定要清脆,吐字一定要清晰,這句話一出,就宣告了美味的到來。
眾人手里緊緊攥著筷子,眼睛直勾勾盯著跑堂小二的身影,無比熱切地期盼他的到來。
“來了來了,咱們的!”王掌柜也難免被這氣氛感染,覺得自己仿佛也年輕了好幾歲,見跑堂小二端著五六碗面往這邊走,本能地快樂起來。
幾個小的哪里用得著他催促?一早就伸出手去接。
幾乎是立刻,這張桌子就被濃郁的牛肉香味包圍。
先趁熱喝一口湯,舒展開整副腸胃,然后吃幾片牛肉:此時火候正好,端的入口即化,其爽滑根本不像肉類。
等進行完這兩步之后,碗里的面條已經吸飽湯汁,可以入口了。
原本白星覺得剛去桃花鎮時吃的那碗羊肉面就已經是難得的美味,可此時再吃這牛肉面食,竟覺得不知比羊肉面又好吃了幾倍。
是因為這面真的就如此美味嗎,還是……跟大家一起吃的緣故?
吃幾口牛肉面墊了肚子,再去夾燒鵝。
其實本地人吃鵝并不多,因為總覺得會有股怪怪的味道,但這家店的燒鵝卻總是賣的很好,簡直可以算名山縣獨一份。
也不知怎麼弄的,燒鵝的外皮金黃酥脆,內部的肉質卻很鮮嫩肥美,又帶著鵝肉特有的緊致彈牙,吃起來非常過癮。
若吃不慣鵝肉味道的,還可以蘸一點這家店的獨家梅子醬,酸甜可口很是開胃,非常清爽。
白星并不大擅長吃酸,剛入口時就被這酸味刺激得瞇了眼睛:她甚至還小小的打了個哆嗦呢。
但是很快的,初始的酸味散去,細膩綿密的甜美如日光下的海浪,源源不斷襲來,帶走了燒鵝僅有的一點異味……
她桌子下的腳都因為意外的歡喜而一點一點的。
這家店的生意很好,飯點時座無虛席,不斷有新來的客人心懷僥幸地探頭往里看,希望能剛好趕上吃完的客人離席。
白星無意中跟一對年輕男女對了眼,對方眼神中的渴望和懇切宛如實質,幾乎是明晃晃的在問:
姑娘,你吃完了嗎?
白星沉默片刻,又緩慢而堅定地抓了一個大肉包子。
嗯,真香。
那對年輕的情侶失望而哀怨的眼神自她手上一掃而過,只好重新尋覓新的目標去了。
白星暗道僥幸。
對面坐的是一家四口,爹娘帶著一對兄妹,他們也叫了牛肉面,就見當哥哥的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夾給妹妹,當娘的又夾給哥哥,然后當爹的又夾給當娘的。
那小女孩兒也才不過五六歲的樣子,抓著一雙大筷子吃得滿嘴是油。
她眨了眨眼,忽然笨拙地夾起一片牛肉,顫巍巍往父親碗中送去,奶聲奶氣道:“爹吃。”
當爹的一愣,竟就這麼紅了眼圈,伸手摸了摸女兒柔軟的黃毛,柔聲道:“哎,爹也吃。”
白星安靜地注視著對面桌上發生的一切,也不知怎的,就是覺得很高興。
真好。
一行人吃完牛肉面,這才踏上回桃花鎮的歸程。
此時翠紅心事已去,說不出的容光煥發眉飛色舞,眼睛里都放著光。
多好啊,誰能想到真的就如此順利地跟以前那段不堪的生活徹底割裂?
她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自由,不必想著該如何討好別人,也不必害怕家務活做的不及時被挑三揀四……
從今往后,只要一門心思用力過活就好!
世上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嗎?
沒有了,沒有了,她高興得都快飛起來啦!
翠紅從牛車里探出頭去,再一次對廖雁說著感激的話,又道:“今天多虧大家幫忙,晚上我做東,都不要走了,高高興興吃一頓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