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此時他們就站在衙門外墻根兒底下,不遠處就是兩排手持水火棍,身穿黑紅公服的衙役,身板挺直,威風凜凜。
來之前,韓青怕丟人,是百般不情愿千般想推脫,可此時竟忽然覺得安心許多,心想這魔星膽子再大,也不敢在衙門口殺人吧?
思及此處,他給自己暗自鼓了鼓勁兒,凄凄切切地去拽翠紅的衣袖,“娘子,以前都是我不好,可我已知錯了,好歹看在小桃兒的面子上,你我好聚好散不成麼?”
若真被個娘兒們休了,他們老韓家下半輩子哪里還能有臉活!
廖雁眉毛一挑,十分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抬手就是一個耳刮子。
好孽障,膽子大了!竟敢當著老子的面討價還價?
韓青直接被打飛出去,半邊臉都腫了。
“差爺救命啊!”他也是長了記性,不敢再跟廖雁求饒,只是沖不遠處的衙役們哭喊起來,“殺人了,殺人了啊!”
他的聲音太大,讓人不能裝聾,幾個衙役看看他,再看看一身匪氣的廖雁,頗有點不情不愿地往這邊看過來。
才剛他們都聽李頭兒說了,來的這個小子別看年紀不大,著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他娘的李頭兒那樣有經驗的老/ 江湖都不敢惹,他們難道還有三頭六臂麼?家里老婆娃娃都等著這點俸祿吃飯呢。
“干什麼呢!”兩個衙役站在原地沒動,很敷衍的問道。
韓青搶白道:“差爺,他,他要殺人啊!”
“沒那回事兒!”王掌柜也沒想到廖雁膽子這麼大,說動手就動手,下意識將他拉到自己身后藏起來,又對那兩名衙役拱手笑道,“兩位見笑了,兩口子拌嘴,家務事,家務事。
”
廖雁活了小二十年,所到之處神鬼皆退,還是頭一回被人護著,當時就愣了。
他罕見地沒有反抗,只是盯著王掌柜毛茸茸的后腦勺,感覺有點怪怪的。
不過,還不壞。
那兩個衙役對視一眼,心道這人挺上道啊,一句家務事,什麼臺階就都有了。
“哦,那收斂些,”其中略年長些的敷衍道,“縣衙門口,可不敢鬧事。”
“是是是,”王掌柜笑呵呵道,又嘆了口氣,“我這外甥女命苦,所嫁非人,公婆伙同男人竟想偷偷把閨女賣了……那是她娘家表弟,才從外頭回來,小孩子嘛,難免火氣大了些。”
“賣閨女?”那兩個衙役并不知道事情始末,也不管他這話里多少漏洞,一聽這個,頓時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這都什麼年景了,竟還有賣兒賣女的?
最開始說話那衙役自己就有閨女,哪里聽得了這個,心想若敢有人賣老子的閨女,狗頭都給你打掉了!
韓青一看那兩名衙役的表現,一顆心瞬間哇涼。
他想要反駁,卻張不開嘴,只頂著半張高高腫起來的臉,又吐了一口血沫出來。
衙役們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丟下一句“別鬧得太難看”,重新轉過頭去,目視前方。
自始至終,那兩個衙役雙腳就像釘在地面上一樣,一動未動。
王掌柜一直等他們走掉之后,這才轉過身去看廖雁,忽然就笑了,眼角泛起一點皺紋。
“我像你這麼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愛沖動。”
只是后來年紀漸長,遇到的事情多了,漸漸被生活磨平棱角……
廖雁忽然有點不自在,輕輕哼了聲,別開頭去。
過了會兒,他卻又道:“韓家人陰險奸詐不值得信任,這樣的人最好賭咒發誓,今天早上他們見到我這個陌生人尚且造謠,說什麼兒媳婦不孝順云云,可知日后行事如何。
若得今日逃脫,來日為保全顏面,他們必然顛倒黑白,我是個江湖人尚且知道人言可畏,屆時你們又當如何?難不成挨家挨戶上門解釋?”
他平時雖然也愛說話,卻鮮少像現在這樣一本正經,稍顯稚嫩的面龐流露出幾分威嚴,叫人下意識就認真去聽。
翠紅是個本分女子,只想安生過日子,哪里想過那麼長遠?如今聽了這話,直如醍醐灌頂,順著一想,還真像韓家人能干出來的事!頓時嚇出渾身冷汗。
她自己這輩子就這樣,倒也罷了,可小桃兒才幾歲?若來日被此事連累,真是想后悔都沒藥吃。
王掌柜就是因為擔心這個才跟著過來,當下便道:“廖少俠言之有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對付什麼人就得用什麼招數,若真能拿到一紙休書,上頭寫明原委,好歹也是一個威懾,叫韓家人不敢動歪心眼。
說著,他又欣慰地嘆了口氣,對廖雁笑道:“今兒還真是多謝你們幫忙。”
你們?
廖雁下意識揚了揚眉毛,臉上清清楚楚寫滿疑惑:還有旁人?
他的心思很好懂,王掌柜也不用問,就笑道:“還有陽仔,來時正委托了他寫休書呢,他不放心,也跟著一并過來,此時正……”
說來,也算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幾個都是好孩子,難怪能處到一塊兒去。
然而話音未落,就見剛還一派大人樣兒的廖少俠突然炸了毛。
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直接跳了起來,勃然大怒道:“什麼陽仔,老子最討厭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