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去看冬冬身邊陌生的小姑娘,也就才一歲多點的樣子吧,矮矮小小的一坨,裹得棉球一樣,走起路來都不大穩當,搖搖晃晃的,像個不倒翁。
小姑娘也在仰著腦袋看她,圓嘟嘟的蘋果臉上兩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清清亮亮,沒有一絲陰霾和塵埃。
紅潤潤的小嘴微張,露出里面幾顆米粒似的小白牙,嘴角隱約還有一點清亮的……口水?
白星順著她的視線往自己手上看:一塊沒有吃完的紅薯干。
這是孟陽挑了特別肥美的紅薯曬的,又甜又厚,吃起來可有嚼勁兒了,越嚼越香,她特別喜歡。
現在……
白星抿緊嘴唇,手指微微用力,好像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一樣,內心陷入可怕的掙扎。
過了會兒,她堅定地把手往前推了推,“噥。”
小姑娘眨了眨眼,晃晃悠悠伸手去接,奶聲奶氣道:“謝謝。”
娘說過的,別人給東西要說謝謝,她還記著呢。
白星心中因為痛失地瓜干而出現的傷口瞬間痊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腮幫子。
唔,好軟哦。
“姐姐,這是我妹妹,”冬冬忽然超大聲,超得意的說,“是不是特別可愛?”
孟陽好奇道:“你哪來的妹妹?”
冬冬雙手叉腰,驕傲道:“我表姐生噠!”
孟陽:“……”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輩分啊!
此時場上的屠夫已經將雪白的刀鋒磨得锃亮,他將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雙臂結實的肌肉,引得一干大姑娘小媳婦竊竊私語,羞紅著臉兒,想看卻又不敢直看。
但那些成婚多年的女人就沒有這麼多顧忌啦!她們的膽子簡直大到嚇人吶。
不知有誰大聲喊了一嗓子,“穿這衣裳殺豬容易弄臟哩,不如就脫了吧!”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響亮的哄笑,那屠夫撓了撓頭,竟也被臊紅了臉。
“嘖嘖,”吳寡婦不知什麼時候也擠在前頭,嘴里嗑著瓜子,一雙眼睛不住在那屠夫身上掃視,咯咯笑著,“真不錯。”
那屠夫仿佛聽到了,故意將袖子挽得更高,露出更多明晃晃的肌肉,引來周圍女人們好一陣不懷好意的笑。
他可得意呢!
只要還穿著衣裳就行……
“不成體統……”康三爺的臉黑了,憋了半天才憋出這麼一句。
此時的他古板得簡直像個讀書人呀。
吳寡婦聽后,忽然笑得更厲害。
她往康三爺那邊挨了挨,用胳膊肘頂了頂他的腰眼,湊到耳邊,低聲調笑道:“你的一定更好看。”
康三爺的臉騰地紅透了,仿佛要滴下血來。
他稍顯慌亂地把拐杖往旁邊挪了挪,結巴道:“說,說什麼胡話……我要家去了!”
吳寡婦頓時笑彎了腰。
她生怕康三爺惱羞成怒,于是連瓜子都顧不上磕了,忙用兩條胳膊拉住他的,放軟了聲音賠不是。
她雖然已經有了一點年紀,但聲音依舊又軟又甜,兩只好看的眼睛里也水波粼粼,如夏日午后陽光下的湖面,滿是情意。
康三爺的臉依舊紅著,但已經不想走了。
第47章 酸菜白肉血腸鍋,椒鹽花卷 這個冬日真……
殺豬瞧著簡單,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干的。
尋常人莫說殺豬,便是殺雞殺鴨都未必下得去手。而有經驗的屠夫卻可以一刀斃命, 而且想讓血往哪流就往哪流, 一滴都浪費不了。
白星親手獵殺過獵物無數,自問剝皮取肉無人能及, 可在放血這一項,也不得不道一句甘拜下風。
原本鮮紅的血液流出來之后, 馬上就變成暗紅色, 滾滾的熱氣升騰, 空氣中逐漸彌漫開血液特有的腥甜味道。
不習慣的人見了這場景, 難免有些害怕,但在某些人眼中, 卻意味著不可多得的美味。
孟陽喜滋滋看著大木盆中慢慢蓄起的豬血,頭腦中已經在飛快盤算回去怎麼吃了。
必然要多多的加蔥姜蒜末,還有……
他還沒想出個結果, 卻聽旁邊忽然有人叫自己。
“是陽仔啊。”
孟陽扭頭一瞧,見是個穿著灰色儒生長袍的老頭, 扣著同色棉帽, 下巴處留著三撇山羊胡, 眼睛微微瞇起, 顯然視力不大好。
他約麼五十來歲年紀, 脊背和脖子微微向前弓著:這是大多數貧苦人讀書的通病, 因為燈油太貴, 不舍得多加一根燈芯的結果就是燈光不夠亮,所以要湊上去才能看清書上的字,久而久之, 難免儀態不佳。
他干瘦的臉上滿是皺紋,皮肉已經下垂的很厲害了,看上去就有幾分苦相。
然而孟陽卻一點都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下自己的衣冠,朝他作了個大揖,恭敬道:“趙先生好。”
趙先生一手創辦了桃花鎮上唯一一家私塾,但凡桃花鎮上走出去的學子,不管來日成就如何,基本都曾當過他的學生。
所以趙先生可以說是本鎮上除劉鎮長之外,第二號有威信的人物。
白星剛才也不知被誰塞了一把南瓜子,正費勁巴拉的剝殼,此時見了孟陽舉動,不禁對這老頭多了幾分好奇。
可任憑她再怎麼打量,也覺得這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干吧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