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陽聽見里面的動靜,微微踮起腳尖,試圖越過白星的肩膀往院子里面看,又很小聲的問:“白姑娘,他怎麼了呀?”
白星收回滿是雪水的手,渾不在意的往衣服上抹了抹,“哦,發瘋呢。”
發瘋?莫非真的有瘋病麼?
孟陽又嚇了一跳,緊張道:“白姑娘,我瞧著他實在不像好人呢,要不要報官?”
他自以為聲音已經夠小了,但江湖中人有內力支撐,五感敏銳耳力過人,廖雁清清楚楚聽到了他說的話,沾滿血和雪的臉色已變得古怪。
他的眼珠突然飛快地轉了轉,一個鯉魚打挺從雪地中翻起來,猛地竄上墻頭,把自己從上面倒吊下去,拉著臉磨牙,“死書呆子,盡管去報官吧!來一個,我殺一個!”
白星極其緩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一把扯住他掛在下方的左腿,直接將人從墻上掀落,同時左腳尖點地,側身使出一記腿鞭。
砰!
廖雁整個人直接倒飛了出去。
他反應也快,人在半空中就強行扭轉腰腹,單手往墻上一拍,留下一個血淋淋的掌印,再一次穩穩落地。
孟陽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再次覺得江湖作風可能真的跟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區別。
“那,那如果真的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去做飯啦?”說到這件自己擅長的事,他好像立刻就重新變得雀躍起來,雙目之中也開始閃動著愉快的光。
“天氣這麼冷,我們還是吃火鍋好不好呀?我多加一點棗子,給你補補血。最后再涮一大扎面!對了,我可以弄一點點肉餡,晚上再來一點牛肉鍋貼當宵夜好不好?
今天可能來不及,明天我去街上買一只雞,好好燜一鍋,燉到骨酥肉爛,到時你連湯帶肉全部吃掉,養養元氣呀。
”
白姑娘受傷了,胳膊上拉了那麼長一道血口子的,一定要好好補一補。
白星點點頭,“好。”
這麼多好吃的,有什麼不好呢?
于是孟陽重新回去做飯,白星重新回去削木勺。
大雪還是紛紛揚揚的下著,銀裝素裹的世界重歸安靜,如果不去看地上爬起來的另一個人,簡直跟之前平靜的每一天沒有任何分別。
經過剛才那麼一折騰,廖雁的傷更重了,他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臉色不似初時那麼紅潤,嘴唇也開始泛白。
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他像一只小獸般蹲在白星面前,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來的半張上滿是憤怒和不解,“白星啊白星,你真的是瘋了,你知道自己這是一只什麼樣的手嗎?竟然用它來刻木勺?!”
白星卻勾了下唇角,眼神意外溫柔,又從旁邊拿過一塊磨石來用力打磨,輕飄飄道:“你不懂。”
多麼好的一只勺子呀,接下來的日子,她會用這只勺子舀粥、喝湯,挖甜甜的湯圓、涼涼的煮水果……
只是這麼想的,她就高興地幾乎要飛起來。
廖雁簡直要氣瘋了,當然,他本來就有一點瘋。
他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我確實不懂!你知道江湖上幾乎每天都有人出成千上萬兩銀子請你殺人嗎?你他媽的,你他媽的竟然在這里刻木勺!”
他好像真的已經發了瘋,劈手奪過白星手中尚顯粗糙的勺子,狠狠將它丟在地上。
似乎氣不過,還上去踩了一腳,看它碎成好幾片,才大聲喘著粗氣的指著白星罵道:“你有那麼好的天賦,那樣好的本事,弄這些做什麼?哪怕你去要飯,我也不想看著你在這里弄什麼破勺子!這是拿刀的手!
今天我能發現你,明天后天就會有別人,這樣一天天的下去,你身上的棱角都要被磨平了,一旦你的本事遲鈍,那些仇家就會蜂擁而至!你會死的,連點渣子都不剩,被人挫骨揚灰!”
白星垂眸看著地上的勺子碎片,忽然有點手癢,抬頭看向廖雁的眼中有著久違的狠厲。
但聽他說完之后,那股狠厲卻又奇跡般地消失了。
雖然這是個瘋子,但確實也是自己在江湖上為數不多的朋友,真是奇怪。
白星把手從刀柄上面放下來,頭也不回的進屋去了,“你滾吧,不要再來了。”
廖雁當然沒走,非但沒走,反而在開飯時又搖搖晃晃跟著白星去了隔壁。然后緊挨著她蹲下,直勾勾盯著對面的孟陽,時不時露出小虎牙,喉嚨中發出咕嚕嚕的威脅聲,仿佛在看什麼十惡不赦的壞蛋。
哼,就是這個書呆子,他要毀掉白鷂子了!
“哎呀!”不過短短兩刻鐘不見,孟陽就發現這位鄰居的朋友幾乎變了樣子:他的臉簡直白的像鬼一樣呀!眼神也不如初時凌厲,開始有點渙散了。
“你真的流了很多血啊,我這里有藥,有紗布,你要不要包扎一下?”他又擔心又生氣,擔心是因為這個人看上去隨時要死了,生氣卻是因為竟然有人比白姑娘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真是太可惡了!
哼!
廖雁磨了磨牙,心想這偽善的書呆子!
看看,這就是可惡的讀書人,面上笑瞇瞇,心里指不定藏著多少壞水呢,他一定是想給自己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