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鼻子嗎?
冬冬眨了眨眼,絲毫不畏懼她的冷臉,脆生生糾正道:“不是哦,是我每次來的時候哥哥姐姐都在做好吃的!”
他今天穿了一套紅襖,同色瓜皮帽上還綴著一串流蘇,看上去非常喜慶,移動間宛如成精的大紅燈籠。
白星沉默片刻,真的開始認真思考:嗯,換成這種說法的話……好像也沒有什麼錯呢。
不對,重點是你為什麼又來了?
大概是怕再被丟出去,一看白星要開口,冬冬立刻就大聲喊道:“今天過來之前,我有跟爹娘說哦!我還帶了禮物哎。”
上次被打的屁.股做夢還痛呢,他也是會長記性的好嗎?
白星撩起眼皮,瞥了眼他后方站著的年輕小廝,非常不客氣的嘲諷道:“哈,我還以為是來抓你的。”
冬冬立刻噘起嘴巴。
姐姐真的壞死了。
等他們斗嘴的第一回 合結束,一直沉默著的小廝這才上前一步,雙手捧上一個油紙包,客客氣氣道:“我們東家和太太都說叨擾了,兩位若實在不愿意留,小的這就把少東家帶回去。兩位若……”
他的話還沒說完,白星就先熟練地吸了吸鼻子,突然充滿警惕的開口:
“要是不愿意的話,你是不是就要把這醬板鴨帶走?”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味道應該就是之前去暗中觀察時發現的王家酒樓招牌菜之一,醬板鴨。
雖然沒有吃過,但是單純從每日的銷量和食客們的評價來看,味道肯定不賴。
一直沒逮著機會開口的孟陽:“……”
小廝:“……”
小廝顯然沒料到這位白姑娘會如此語出驚人:就算心里在算這筆賬,難道大家不都應該悄默聲的嗎?你這大聲問出來算怎麼回事呢?
一點都不講江湖規矩啊!
亦或這才是真正的江湖規矩?
他的面皮微微抽了抽,努力埋下腦袋,“……那倒不至于。掌柜的說……”
“不必多言,”已經迅速了解到情況的白星果斷一抬手,非常有氣魄的道,“鴨子留下,人帶走。”
多美妙的安排。
非但不會有人跟她搶吃的,額外還多了一個菜呢。
哎,看來是她錯怪王掌柜了,也是個好人啊。
小廝:“……”
本以為是一次平平無奇的護送任務,沒想到竟如此艱難!
孟陽實在看不下去了,從后面伸出指頭,輕輕戳了戳白星的肩膀,很小聲道:“這個……倒也不必如此警惕,不過多雙筷子的事兒。”
白星用力扭過頭去,對他這種輕敵的心態非常不滿:你知道這坨小東西有多能吃嗎?
孟陽縮了縮脖子,突然靈機一動,“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看王太太的面子吧。”
王太太!
白星好像忽然又嗅到了淡淡的桃酥香氣。她下意識摸了摸已經變形的發辮,聲音突然變得柔軟,甚至還帶一點點小女兒家的扭捏和羞澀,“你們家太太也是這個意思嗎?”
小廝不明就里,只是點頭,“是呢,這鴨子還是太太親手挑的最大個!”
超大!
“好吧。”
就見剛才還冷如冰,硬如鐵的門神白姑娘突然換了一副模樣,嘴角稍微往上翹了翹,非常勉為其難的側過身子,等冬冬呲溜一下鉆進去之后,又立刻放回去,警惕的看著小廝。
小廝:“……”
我真沒想搶吃的,真心的!
他用力抹了一把臉,“那小人一個時辰之后再回來接少東家,勞煩兩位了。”
他跑了。
今天中午吃烤肉,豬肉牛肉都切了幾大盤,還有各色的下水、蘿卜白菜以及豆腐等等,哪怕再多一個冬冬約麼也不差什麼。
孟陽便把剛收到的醬板鴨先掛在房梁上,預備著稍后若是不夠的話,就取下來切開。
醬板鴨搖搖擺擺的,像在跟其他幾位前輩打招呼:
臘肉們,豬腿,你們好呀!
“說吧,今天到底來干嘛的?”白星重新抱起胳膊,居高臨下的問道。
這小子今天從見面到現在,一句有關收徒的話都沒有說,顯然很不尋常。
冬冬抓了抓臉,一直很靈動的大眼睛忽然變得有點茫然。
就好像里面原本的光,忽然就暗淡了,像陽光下破掉的泡泡。
他愁眉苦臉想了半天才問道:“姐姐,我是不是真的不能當大俠啊?”
“怎麼忽然這麼問?”孟陽在他身邊坐下,順手摸了摸小腦瓜。
冬冬猶豫了下,慢吞吞地把兩只小胖手伸到他們面前,就見原本白嫩的小手紅通通的,右手心還有一點水泡的痕跡。
“哎呀,這怎麼弄的?”孟陽驚道。
冬冬委屈巴巴道:“爹爹說當大俠就要能吃苦,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不僅要扎馬步,還要自己掙錢,我就去刷碗了……”
對于這個兒子,王掌柜夫妻也是非常頭疼,你說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還是一門心思扎在江湖故事里死不回頭……好歹是親生的,也不能真打死了呀!
這個年紀的孩子的世界一片空白,沒經歷過人間冷暖人心險惡,即便把大人說的道理倒背如流,也還是不會懂的。
他們就像一汪清水,水底下有什麼全都清清亮亮照出來,絲毫不加掩飾,便天真的以為世上所有人也都像他們一樣簡單直白,外面的世界都像水里一般清澈……